“殿下......”芸昭训趴伏于地将头埋在臂间默默垂泪,半晌后方起身踉跄地走到太子跟前跪下,与他拥在一处。
“殿下,您还有空尘道长,他会帮您的......”
“对,还有道长!他会帮我的......他承诺过不会让我一无所有的......我们现在去找他!芸儿!现在去找他......”
“殿下!”芸昭训死死扯住那片杏黄衣角,将人禁/锢在怀中,柔声劝道,“夜已深,道长想是歇下了。殿下,我们明日再去吧。”
“这天下都是孤的......这天下都是孤的......”太子殿下饮了太多的酒,早已神智昏昏,连个弱女子都挣不动,他倒在芸昭训的怀中,又含糊地呢喃了几句,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芸昭训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又掉了一会儿眼泪,就强打精神唤人过来将此处收拾干净,并将太子抬进去。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石后,有抹灰色身影一闪而过,一双明而锐利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处,如苍穹中觅食的雄鹰。
......
“他真这么说?太子糊涂了,竟敢与虎谋皮,在陶都搅出这么大的乱子。若日后事发,恐不止贬为庶人这么简单了。”
“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现下就看圣人能否舍下这份心了。嫂嫂,你觉得呢?”
“......”萧岑原本捧着一茶盏正在沉思,闻言指尖微抖,险些将里头茶汤悉数泼倒在锦被上。
“你、唤我什么?”
“嫂嫂啊!”男子理所当然地应道,丝毫不知自己的无心之语在面前这个人心中掀起多大的风浪,“你与九商已是夫夫,我自然要......”
“凭生。”
“诶!兄长有何吩咐?不是我说,小弟不过是在外公差数月,你怎么就把自己整成这副光景?嫂嫂,你怎么也不管管他?”
“嗯?”
“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好生与你的水晶糕花前月下吧。咳咳......”楚临秋能瞧出萧岑自清晨醒来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知他定有事要问,因而只想草草打发了这人,好将该说开的说开了。事实上,萧岑的表现已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在楚临秋的认知中,没有谁是仇人近在眼前而只是精神恍惚,眼波都没有动一下的。他此刻在心中想什么?楚临秋有些好奇。
“离京那么久,你那户部的事务定是很多,怎的还不回衙门看看,倒先来我这了?”
“咳......兄长,你这是下逐客令啦?也罢也罢!小弟就不打扰你与嫂嫂互诉衷肠了!告辞告辞!”一语罢了,这凭生便从椅上一跃而起,粗粗拱手之后,就顺道拉走了另外两人,片刻后他去而又返,竟是将方才那叠未吃完的水晶糕抱在怀中,这才心满意足真正离去。
“杜凭生,户部侍郎,性跳脱,喜甜食。有趣吗?”
“有趣。真没想到,你竟会与这样的人成为莫逆之交。”杜凭生当年以状元入朝可谓轰动一时,便是连萧岑这个身处苦寒之地的人都略有耳闻。祖父当时还感叹道,“以杜生之才,沉浮东府,实为可惜。”
“楚大人,我祖父当年遇刺身亡,是否果真另有隐情?”
“侯爷心中自有答案......”
“本侯要你亲口说!”萧岑今日心情虽基本平复,但仍不免受到迷药残存的影响,此刻眼见楚临秋半卧于床,一派坦然,除却脸色苍白点,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脑中那根弦不知怎的就断了。他倾身上前,一把握住楚临秋的手腕,将它高举起来置于眼前,不想,楚临秋竟突然闷哼一声,脸色随即肉眼可见地愈发苍白了起来。
“你......没事吧?!”萧岑倏的一下松开手,转而扶住床上已然摇摇欲坠的人,“怎么回事?你受伤了?何时伤的?我如何不知?”
楚临秋顺势无力地倒进他怀里,眼眸微阖,神情疲惫,虚弱到了极点,嘴角却仍挂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良久后,他轻叹口气,幽幽问道,“昨夜中药之后发生了什么......侯爷当真,什么都忆不起来了吗?”
“是本侯......是我伤了你?”
“......”楚临秋未答,而是自个在萧岑怀中调整了一个姿势,确保不会压到伤口之后,方略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侯爷,我晕得很......你莫......”
“你头晕?莫不是失血过多罢?!伤哪儿了?快让我看看!”萧岑眼下也慌得很,甚至连原本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都抛在脑后了。楚临秋向来好强惯于独自支撑,能让他主动向自己倾吐不适,可想而知,他该是有多难受?
“来人!快来人!刘先生可在府上?”萧岑见这人如此虚弱,神思懈怠,更是愈发乱了分寸。他将楚临秋扶稳令其侧倚在床头,径自上手扒下了他的里衣,欲查看究竟。片刻后,果见楚临秋的左臂上缠着几层白纱,上面还渗着点点血迹,恰如寒冬之梅。
“这……这是我……”
“你咬的,侯爷。”楚临秋叹息道,“楚某进到刑室之时,见云某已命丧黄泉,而你神智恍惚……”
“什么?!他死了?”
“侯爷不知?”
“他是如何死的?”萧岑再度紧紧攥住了楚临秋的手腕,眉头紧锁,神情……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此时眼前忽而闪过云先生声嘶力竭的喊叫:“少将军!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将军身死的真相吗?”忽而又“看”到自己在刑室内踱步寻找趁手的武器,“尔等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他是……如何死的?”
“银针封穴,与先前的死法大体相同。”
“这……”萧岑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云某身死刑室,自然是被人灭口,然令人胆寒的是……对方如何才能神鬼不知地潜入那处完成他的任务?就算萧岑已神智不清,那他又怎样才能躲过楚临秋的眼线?又是怎样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