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人,人在你的眼皮底下出事,你、你们都脱不了干系。”楚临秋抬眼环顾四周,十足凌厉,被他目光触及到的人,皆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楚大人!话不能这么说!事发当时,玄武卫就在外头,不也照样一无所觉。这岂不是说明,你们玄武卫......”
“大胆!你一个五品郎官怎敢对大人这么说话?”两方再次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玄武卫众人甚至不约而同地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陛下啊......您开开眼啊......看看您的禁军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啊!”鲁大人在属官的搀扶下向北缓缓跪了下来,一时之间,所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逼迫楚临秋向他低头,殊不知楚临秋最烦的就是这种路数。
陶都的这些老臣因“兴文令”的缘故被捧惯了,擅于以己压人,总觉得别人都应该跟自己一样,为世俗的眼光所胁迫,却不想撞上了个异类。
楚临秋猛地抬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自己慢慢俯下身去,在鲁大人的耳边缓缓说了一句话,“南衙无能,又派你来给我施压吗?”
“......”鲁大人的脸色唰的一下比刚才更白了,甚至还隐隐透着青色,他霍然抬头,看向楚临秋,急声道,“你怎么知......”随即,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将即将脱口的话咽了下去。
“放心吧,楚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觉得楚临秋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十分浓厚,以至于鲁大人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布局抓到的犯人,就这么死在了审刑院的大牢里,敬元帝果然大为震怒。他即刻下令,将以鲁大人为首的审刑院各知事及郎官们连降三级,罚俸一年。而楚临秋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得到了大量令人眼红的奖赏。
此番作为,令朝野上下大为不满,其中更以宋阁老及南衙禁军为甚。因此在早朝散了之后,楚临秋便被人堵在了台阶上。
那人生得英俊不凡,只是眉宇间戾气颇重,竟生生地破坏了那份美感。楚临秋一看到他便忍不住皱眉,侧身要往旁边走,不料却被人横臂拦住了去路。
“楚大人,你们玄武卫折腾了这么久,连条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出来,是不是应该引咎撤出了?”
“那也好过钟大人,仗着父辈的荫蔽才能在飞翎卫谋个一官半职。如今怕是眼红楚某得圣人器重,等着看楚某的笑话吧。”
“是又怎样?楚临秋,你不会得意太久的。”那人突然欺身上前,凑到楚临秋耳边低声说,“你以为圣人把这么棘手的事情交给你,是器重你?不,他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楚临秋神色不变,“你这话,是要叫楚某原封不动地说与圣人听?”
“你不会。”
“钟大人非楚某,怎么知道‘我不会’?”
“我就是知道。”那人拍拍楚临秋的肩膀,故意擦着他的左臂走了过去,见四周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便扬声道,“你以为定南侯真的那么好拿捏吗?说不定他也跟别人一样,等着看你一败涂地。”
楚临秋听了这话,面上神情终于有所变化,他双目紧紧盯着那道绯色身影,藏在袖中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
......
事实上,萧岑离开楚府的目的确实不单纯,他另有一桩急事要做,而在楚临秋跟前,就难免露出马脚。因此,他才推说“于礼不合”搬了出去。他知道楚临秋近来焦头烂额,身子又不甚康健,没有心思派人去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们漠北军在京中有个不为人知的据点,深藏在烟花柳巷里,以往只有几个人守着,这段时间因主帅归来,每日都有人进进出出,但外人只当他们是来寻花问柳的。
这日,萧岑坐在圆桌边上,低头细看手中的密信,面无表情,双唇紧抿。在他的跟前,站着一排同样面色凝重的人。
“将军,京城近日的大案,果真与漠北军有关。我们该如何是好?”
“据属下所知,那姓楚的已经起了疑心,正往这方面追查,迟早会找到我们头上。到时候......”
听到“那姓楚的”这句话之时,萧岑莫名抬头瞪了一眼还打算再说的人,吓得那人立即识相地闭了嘴,并一脸疑惑地思索自己究竟是哪里招惹到了主帅。
“你接着说。”
“属下的意思是......”
“算了,你别说了。我只问你们一句话,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了吗?找出来暗中处理掉,此人是漠北军的叛徒。”
萧岑现在肺都快气炸了,自己大婚在即,漠北军内部却有人在拖后腿,这种事情砸在谁身上,谁都得发狂。
如果东窗事发,那自己好不容易为漠北军争取到的信任与宁静,便要毁于一旦,届时,天子就有更为充足的理由挥兵北上,除去他的心腹大患。而自己逃无可逃,只能在这京中引颈就戮。
“将军,属下有一猜测......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岑越来越不耐,面色也越来越阴沉,他屈起一指,有节奏地轻扣桌面,等着对方开口。
“属下猜想,此人如斯疯狂,或许只是为了给老将军复仇。那他必然是老将军旧部!”
“可老将军旧部不是在当年那场苦战中,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吗?”
“必然有人没死。”
“将军,您是说......隐姓埋名?”
“嗯。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三日后,给我一个人名。另,尔等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去吧。”
“遵命!将军。”
“将军,您是担心那个姓楚的?要属下说,您根本没必要这么忌惮他,此人若是敢做什么......”
“谁说本侯忌惮他了?”萧岑再次瞪了一眼迟迟不肯离去的属下们,言语间颇有羞恼之意,便是连耳根也悄悄泛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