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秋清醒过来的时候,脑中空茫了一瞬,仿佛被闷棍击中了一般,他凤眼微眯,恍惚地瞧着被金钩挂起的纱罗帐,只觉得跟前影影绰绰,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而在他的余光里,有个人正动也不动地坐着床边。由于光线太暗,且此人的脸又恰好隐藏在背光处,楚临秋并未看清他的样貌。不过凭借熟悉的气息,他也能辨别出在他身侧待着的人,应该就是萧岑了。
“侯......”楚临秋只勉强吐出一个字,便及时地闭上了嘴巴。原来他察觉自己发出的声音十分沙哑,如同粗砺的石子划过路面,令人听了心中十分难受。这种认知,当即使他嫌弃得直皱眉。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感觉有一双手伸过来,不甚温柔地扶起他,并把一个杯子凑到他唇边让他喝。几口清水下肚,楚临秋这才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活过了一回。
从始至终,萧岑只对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第二句是:“严智死了。”
“......”
严智,从五品昭河校尉,虽说品级不高,却在南衙禁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为重要的是,此人之死势必会引起南衙及其身后世家的不满。届时多方势力介入此案,不停发难,将矛头悉数指向楚临秋与玄武卫,那才真正叫做焦头烂额。
而现在萧岑说......他死了???
楚临秋一把推开萧岑从他怀里坐了起来,由于动作太猛,以致他的眼前突然黑了一瞬,待他好不容易缓过了之后,便发现自己的头抵在萧岑的肩上,而萧岑极其自然地张开双臂环抱着自己,两人姿态十分亲密。
“楚大人,你......”萧岑无奈道,“圣人许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般为他拼命?也不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他是真猜不透面前这个人,明明自己坐都坐不起来,一听说出事却非要不顾一切地下床出门。这样的人,一般不是真正的忠臣良将,就是被圣人手中紧握的利益或把柄,牢牢栓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萧岑有些看出楚临秋并非其他人所描述的那般十恶不赦,但也不是善茬。忠臣良将?怎么可能?思及此处,他便不经斟酌,脱口而出,“楚大人,你就算是为大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没人能念着你的好。还不如多省省,留着气力来养好你自个的身子吧。”
话音刚落,萧岑虽看不清楚临秋脸色的变化,却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温度下降了许多,立即就明白一个事:他生气了。
果然,片刻后楚临秋便扶着他的手臂,执意要脱离他的怀抱坐起来。但他实在是天旋地转,眼前泛起一阵阵黑雾,身上也虚软得很,因此,哪怕是萧岑急忙扶着他,他也控制不住在微微打着摆子。
“侯爷说得对,楚某一个宵小之辈,原不该有所期待。”
“楚大人,这可是你说的,与本侯无关。本侯从未认为你是宵小。”萧岑下意识反驳道,过了一会儿,他察觉楚临秋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便叹了一口气将他又重新拢进怀中,并顺手拿过一旁的薄被给他披上,“怎么了?冷?我......抱歉,无心之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临秋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想搭理他,但好在也不再推拒他的手臂,应该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萧岑十分忧郁,他活了二十载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去哄人。此刻他眼见楚临秋明明十分不舒服,却非得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竟生出了类似“心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