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自己此刻太过吓人,楚临秋把身上的戾气往回收了收,重新舒展了眉目,佯装不解道,“几位这是怎么了?本官只说朝中或有内应,可没提就在这审刑院里,鲁大人何故不敢看本官?”
“那楚大人......楚大人的意思是?”鲁大人话一出口,气势倒先弱了几分,直觉告诉他,楚临秋接下来说的话,必定不会是他想听的。或许,面前这个年轻人是要做一桩大事,还要拖整个审刑院下水。
果然,楚临秋在坐上属下搬过来的椅子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平静地开口,“本官欲向圣人求得一道指令,搜查四品以上朝官及勋贵之宅邸。不知鲁大人意下如何?”
“什么?!楚大人你、你......”鲁大人神色仓皇地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喉头不停地上下滚动,却再也说不成连贯的话。良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口气,“鲁某无才无德,恐无法胜任此差事,这就去跟圣人请罪。此案......便移交给玄武卫吧!”
“鲁大人!你也要抗旨吗?”楚临秋忽而提高音量,又吓了众人一跳。一时之间,院官们都有些站不住了,他们互相交换眼神,足尖向外,直想逃离。
“楚大人!你要自断后路,千万别扯上鲁某!鲁某还想多活几年!”鲁大人一看人是这么一个态度,心中不免也有些来气。他本就看不上楚临秋,如今更觉得他是个疯子。他玄武卫可以在京城横行而令众人敢怒不敢言,审刑院可不行。
捧着圣人的旨意光明正大地搜查四品以上朝官及勋贵的宅邸......这种事也就只有面前之人能做得出来了。
疯子......简直是疯子!
楚临秋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吗?他当然知道,却不得不做。皆因昨日离开李府后,天子特派人给自己另下了一道暗旨。也就是说,“搜查”是天子的意思,而他楚临秋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思及此处,楚临秋强压下嘴角的一丝苦笑,转而冷冷道,“鲁大人,这事由不得你。”
“楚大人你......”
“本官还要处理其他要事,先走一步了。”言尽于此,楚临秋便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弹了弹宽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径直朝门口走去了。他的身后,自然还跟着来时那四名凶神恶煞的禁军。
好面子的都指挥使硬撑了这么长时间,其实已是外强中干,虽不到一碰就倒的地步,但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额上也布满了冷汗。属下瞧出不对,但不敢多说,只是快走几步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问道,“大人,您是回官衙还是回府?”
“回府。”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身穿粗布短打的人步履匆匆而来,凑过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其余人随即看到他们的大人身子轻微摇晃了两下,面色变得十分阴沉。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楚临秋便已上马消失在小巷尽头了。
“大人!大人!”
禁军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神情变得极为怪异,但他们来不及思考,就纷纷唤出各自的骏马翻身上去,循着地上的痕迹疾驰而去。
此时已近黄昏,来时的烈日早收敛了它的锋芒,变得温和亲人。然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陶都四市竟没有因此而显得寂静,往来行人还是很多,甚至有番邦的货郎乘驼在街上行走,一派繁荣的景象,酒肆中也隐隐有胡姬的歌声传出。
故而很多人都面露惊愕地看到楚大人又领着几个禁军在街上纵马疾驰,他们不禁发出了同样一种感慨:京城恐怕又要有人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