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道:“娘子,不用多说了。咱们孩儿不会在他手中,否则的话,他怎地不将他带来,在咱们面前威迫?”
木高峰哈哈大笑,道:“我说你蠢,你果然蠢得厉害。‘塞北明驼’要杀你的儿子,有甚么难?就说此刻他不在我手中,我当真决意去找他来杀,难道还办不到?姓木的朋友遍天下,耳目众多,要找你这个宝贝儿子,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谷寒茵伸出三指,一秒一指,只听林夫人低声道:“相公,倘若他真要找我们儿子晦气……”
木高峰接口道:“是啊,你们说了出来……”说到这里,谷寒茵身子一动,抢入庙内,抬手便是啪的一枪。一撇眼见,已看到一男一女半倚半卧地坐在一旁,身边站着一个猥琐驼子,自是木高峰无疑。她第一枪只是警告,并未伤人,一进庙内,迅速分析情势之后,手枪对准木高峰,森然道:“别动!站住了!”
木高峰应变奇速,陡然间啪地一声大响,他生平从未听过,眼看一个黑黝黝地物事对着自己,想也不想,嗤地一剑往谷寒茵刺到。
谷寒茵话音甫落,神经高度紧绷,见敌人身子一动,更无丝毫犹豫,第二声枪响了。
木高峰身法如风,在现代火器之下,他身法便再快十倍,也是躲不过的。只觉一股气流直对自己喷来,剑上一股大力猛撞,叮地一响,跟着右肩麻木,身体被子弹的动能带起,倒飞出去,压碎了窗户。尚未起身,肩头剧痛,回头一看,肩后被子弹带出一大块血肉,宛如一个大坑。那枚子弹撞上长剑,接着击穿了他右肩。如此恐怖地暗器,他当即立断,飞身后跃,只一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谷寒茵所用的是标准六四试手枪,七点六二毫米弹头圆润,主要作用于犯罪分子失去行动能力,并非以杀人为主,是以木高峰才能留下性命。倘若换成格洛克,这一枪无论击中何处,他都很难留下性命。她追到窗口,只看到木高峰人影一闪,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徐真才走入庙中。谷寒茵动作太快,兼之他伤势未愈,行动能力自然远远不如。谷寒茵四下查看一番,回入庙中,道:“那个人跑了。”
徐真道:“跑就跑了罢,反正只要能救人,管他去哪里。”
谷寒茵关上保险,收起手枪,道:“我叫你掩护我,你在干嘛?刚才要是有人在我背后,我不是死定了?”
徐真讪讪地道:“谷警官的身手我是知道的。你一枪在手,还会怕谁?零五年月光杀人案,你一个人打死四个劫匪,我们侦探界提起你,那是佩服的厉害。谁都知道北京刑侦二中队的谷警官,枪法又那么准。”
殿中黑沉沉的并无灯烛,月色透下,倒能看清人影。
谷寒茵道:“你就是林震南?”蹲下身子,道:“林先生,林女士,你儿子林平之拜华山派岳不群做师傅,他现在平安的很,别信木高峰胡说八道。”
林震南喜道:“二位多礼,太不敢当。老朽夫妇身受重伤,难以还礼,还请恕罪。我那孩儿,确是拜在华山派岳大侠的门下了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音已然发颤。
岳不群的名气在武林中比余沧海要响得多,林震南为了巴结余沧海,每年派人送礼,但岳不群等五岳剑派的掌门人,林震南自知不配结交,连礼也不敢送。自己儿子居然有幸拜入华山派门中,实是不胜之喜。
谷寒茵微微皱眉,她知岳不群为人,也看过笑傲江湖的小说,对华山派殊无好感,不知岳不群如何能数十年如一日,闯出偌大的《君子剑》名号,点头道:“是。木高峰本来想收他做徒弟,但林平之不肯,木高峰想杀了他,岳不群恰好经过,救了他。之后林平之就拜岳不群做师傅了,我当时在场,看的清清楚楚。”
林震南道:“但愿……但愿平儿能来此地,见我一面,迟了……迟了可来不及啦。”
徐真见他说话出气多而入气少,弥留之际,语声苍凉,道:“你有话要跟他说吗?”
林震南苦笑一下,闭上了双目,过了一会,低声道:“小兄弟,我……我……是不成的了。平儿得在华山派门下,我实是大喜过望,此……此外更无……更无所求。”
谷寒茵道:“他是想说藏着辟邪剑谱的地方。徐真,本来应该是令狐冲在这里的,现在换成我们两个,以后会怎么样,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啦。”
林震南身子一震,脸色突然红润起来,颤声道:“你……你们也是……想不到邻家辟邪剑谱不止是青城派、塞北明驼二人觊觎。二位少侠年纪轻轻,何必趁人之危……”
谷寒茵站起身子,道:“你以为我想要你们家辟邪剑谱?你就算不说,难道我不知道吗?不是在你们福州向阳巷老宅的地窖吗?是一块袈裟,对不对?你以为所有人都想要辟邪剑谱?那你可想错了。”
林震南大吃一惊,道:“你……你……你……”“怎么知道”几字未说出口,便已气绝。他先前苦苦支撑,只盼能见到儿子,说出这句要紧言语。蓦地里听得谷寒茵随口说出,只道早已泄密,大惊之下,一口气转不过来,撒手而逝。
林夫人如见鬼魅,辟邪剑谱之所在,自来只有丈夫一人知道,这少女不仅知道所藏何处,连形状都知道。她从何处得知?林夫人惊异之余,叹了口气,道:“二位少侠既然知道,盼你们能将这几句话带到,叫我孩儿不可忘了父母的深仇。”
谷寒茵大声道:“等等!”
林夫人死志甚坚,侧头向庙中柱子的石阶上用力撞去。她本已受伤不轻,这么一撞,便亦毙命。
谷寒茵快步上前,伸手一探,她已没了呼吸,叹了口气,道:“我就算知道,那又怎么样?怎么古代的女人个个都把殉节当正常?她受伤重,难道就不能治好吗?为什么非要寻死不可?”
徐真默然,道:“谷警官,你知道现在是那个年代吗?”
谷寒茵走到门口,道:“明朝正德二年。我知道,明朝时候,礼教大防严格,都快比上南北宋了。女人在这个社会,地位低下,如果老公死了不殉节,要被别人骂死的。就算官府,也绝对不允许。”说到这里,转头望着徐真,接着道:“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徐真一呆,笑道:“我们俩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认识那么多年,我是怎么样的人你不知道?还用问吗?”
谷寒茵一喜,声音却冰冷如常,道:“你这个人啊。虚荣、骄傲、好色、自大、又是个赌鬼,就因为这样,才把李律师给气跑了。我以前看到你就头疼,实在……”忽见徐真脸色一沉,她暗叫说错话,转口道:“其实在这里也挺好,至少我开枪,不用写报告。”
徐真沉默良久,展颜笑道:“是啊。现在可没人管着你了。”顿了一顿,接着道:“谷警官,咱们以后怎么办?”
谷寒茵道:“不知道啊,走一步算一步罢。你也看到了,现在社会治安不好,到处都有人违法乱纪,我们……”说到这里,只听庙外脚步声响,有人走了过来。
两人一呆,住口不语,走出庙外。
这时天将黎明,庙外天井,站着一名蓝衫书生。这书生面如冠玉,一身正气,腰间斜插一柄长剑,整个人看来,温文儒雅,斯文有礼,使人一望便有好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