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成忠生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姑娘家?”
徐真一凛,放开她道:“姑娘家,那又怎么了?”
志成忠生道:“我听娘说过,女孩儿家的清白是无比珍贵的,古人说什么一诺千金,我的清白就算不如千金,打个折扣应该不算过分罢?一掌一千两,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想来也是可以的,是也不是?”
徐真哼了一声,道:“古人才说一字千金,你屁股打一下就一千两,你让古人情何以堪?你是想把古人给气死吗?”
志成忠生道:“古人气死不气死我不管,你打了我八下,我的清白打折扣,一下就一千两。你瞧,我都说了,打折,可没问你要千金,八下正好,不多不少,咱们就两清啦。你可不能再找我要钱,否则我就上吊,我就自杀,然后回来找你……”
徐真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不要了不要了,两清!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你别回来找我。”隐隐觉得一巴掌一千两似乎有点儿太贵。
志成忠生笑道:“好罢,你走罢。”
徐真扭头便走,刚跨出两步,只听背后嘻嘻笑声不断,恍然大悟,回头怒道:“你居然敢耍我!?”作势又要上前,志成忠生忙逃开几步,但屁股疼痛,最初几掌,徐真怒火蒸腾,落手便也不轻,她是实实在在挨了几掌。连蹦带跳,走路颇为别扭。
岳灵珊哈哈笑了起来,笑颜如花,淑丽难言。
徐真搔了搔头,问道:“宋志成是谁!?”
志成忠生道:“宋志成就是宋志成,我跟你说了,你知道么?”
徐真甚是尴尬,道:“你说了我不就知道?”
志成忠生哼了一声,恨恨地道:“这个坏蛋!我……终有一日,非杀了他不可!”说着话,眼圈儿红了,泪珠儿扑簌簌的落将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雪白的印痕。
徐真一呆,不知如何相劝,沉默下来。
岳灵珊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志成忠生抬头微微一笑,擦去泪水,道:“我叫秋儿。姐姐,你爸定是江湖侠客,对罢?秋儿能拜他做师傅么?”
徐真道:“你跟我说叫志成忠生!?臭丫头!你跟我说的哪句是实话?”
秋儿嘻嘻一笑,道:“我那时要骗你身上的银子,怎肯跟你说实话?”
徐真道:“好哇!你现在终于承认!就是为了我的银子来的!”又要上前教训她。
秋儿连蹦带跳,逃开几步,怒道:“若非你的臭钱,妈妈怎会死的?你这白痴害死妈妈,我该找你报仇才是,现下居然又要欺侮我。哼哼,臭徐真,死光头,待我学会武功,哼哼,瞧我饶不饶你!”
徐真一凛,道:“我害死你妈?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见过她?怎么会害死她?”
秋儿怒道:“宋志成说我拿到八千两银子,就把妈妈的卖身契给我们,我拿了银子给他,他却反悔,我气不过,跟他打架。妈妈为了护着我,被他杀了,你说,臭贼!不是你害死的妈妈,又是谁?”
徐真脸色一沉,两日之间,多闻死伤,人命在这个时代,难道就这么不值钱?怎么才小小一个福州城,就不停的死人,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岳灵珊叹道:“秋儿,你……你母亲舍去性命,就是为了你能活下来,你好好争气,她在天有灵,也会宽慰。”
秋儿泪水流下,却笑着道:“姐姐,这些话莲儿都跟我说了。我不怪别人,就怪自己没本领,若秋儿也会武艺,怎会怕他宋志成?妈妈死了,秋儿无法救她,现下只想学成武艺,再回来找他报仇。”一边说话,泪水不停流下,脸上却带着笑容,忽然跪倒,对着岳灵珊磕头,接着道:“我会打扫,会斩柴,会做饭,会洗衣。姐姐,求你带着我,无论去哪里,秋儿都跟着你,不论姐姐是什么门派的,都请姐姐一定收我做徒弟。”
徐真猛地想起,莲儿数次提起秋儿,难道这个小姑娘,就是莲儿口中的那个小姑娘么?莲儿口中的小姑娘见事明确,机警聪敏,每次提及之时,难掩喜爱之意,能对张铁匠之事仗义直言,天生侠义。她又哭又笑,性格百变,这么一个聪明漂亮,善良可人的小姑娘,此时满心仇怨,她的人生如此下去,思及便不寒而栗。
秋儿精灵可爱,不知不觉之中,徐真似乎看到了小兰的影子,若她走上一条杀人的不归路,恐怕会遗憾终身。
岳灵珊摇头道:“秋儿,爹爹择徒首重人品,似你这般一心想要复仇,恐怕……恐怕不成。”
徐真道:“对啊!你才多大点儿?整天想着杀人能行吗?宋志成害死你妈,你为什么不去报官?”
秋儿怒道:“臭贼!你知道什么?萍嫂那时被宋志成害死,他却跟老爷说萍嫂生痢疾死掉了,老爷信以为真,草草埋了萍嫂,直到今日,还在后山埋着。妈妈被他害死,他多半也会说妈妈得了重病,似我们这等下人,便死上十几人,官府那些大老爷会管么?你这白痴,真是什么都不懂。”
徐真迟疑道:“不会罢?一条人命没了,官府居然不管?”
秋儿不理他,满脸期盼之色,望着岳灵珊,咚咚磕头,道:“姐姐,妈妈一直护着我,被宋志成那混蛋打断了不知多少骨头,秋儿自幼苦头不断,若非昨日遇到傻瓜,都想去买包毒药,和妈妈一起吃了。”
徐真见她神色希寄,满脸期盼之色,眼神之中,却透出一股狠辣之意,不由得惕然而惊,道:“我帮你!”
秋儿一怔,回头望着徐真,道:“你要帮我?你真的要帮我?你怎么帮?”
徐真正色道:“帮你搞定宋志成,把他送到官府查办!”
秋儿哼了一声,道:“我说了……”
徐真道:“我不会自己动手杀人,我会把他送到法院,搜集证据,一定让他伏法。我就不相信,明朝吏治黑暗到这种地步。秋儿,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进城。这个案子,就让我名侦探大展身手罢!”站起身子,脱下苏固衣衫,搓成绳子,绑住他双足,双手,接着道:“刚才那个叫乐厚的走了,看他样子不肯罢休,这里也不能待了。”
二女眨眨眼睛,都有疑问之色,但听他所言不错,雨声越大,也无处可去。
徐真走入庙后,见庙后一道门开着,左右各有不少杂乱之物,搬开一块空地,避开漏雨之处,放些干草,抱起岳灵珊,道:“在后面躲一下,乐厚就算来了,一看庙里没人,多半以为咱们走了,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往往会对眼前做出忽略的反应,这个道理还是很实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