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雅倩帮马国栋泡好茶,笑着说道:“也没多大难题,就是对未来的经济走向有些茫然。拿不准浩瀚集团下一步转型发展的方向”。
“哈哈”,马国栋一拍大腿,哈哈一笑,“那你算是问对人了,退休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正好有些收获”。
曾雅倩替马国栋倒上茶,“那就请老师指教”。
马国栋喝了一口茶,撸起袖管,缓缓说道:“大到国家,小到企业,任何经济组织,发展到一定程度,都摆不脱一个魔咒,那就是资本的垄断。财阀、家族、豪门就是在经济的发展中逐步形成,逐步壮大,大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黑洞效应,疯狂的吸收整个社会的资本,鲸吞所有资源”。
曾雅倩点了点头,“资本的垄断,资源的集中,必然会导致经济的流通性变差,引起整体经济的下滑”。
马国栋说道:“华夏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迈入了这个阶段,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世家豪门已经有了重获新生的苗头”。
曾雅倩很能够理解马国栋的这番话,实际上,他们曾家虽然算不上豪门,但在东海,确实已经有了财阀世家的雏形。如果再经过一两代人努力,妥妥就会成为东海的豪门世家。
马国栋眼中满是忧虑,“他们不仅掌握了海量的财富,还逐渐垄断教育,好的教师都往城里走,精英教师都往私立学校走,某些私立学校的老师工资能比公立学校高出好上十倍。偏远地区的学生到了初中才学英语,那些私立学校的学生小学时期已经能用英语正常交流。好学校的学生音乐舞蹈小提琴、足球马术橄榄球,农村学生可能连钢琴都没见过,更别说各种各样的从小培养的科学课、实践课、、、、、。不管是讲考试成绩,还是讲素质教育,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所以,这些年虽然大学年年扩招,但真正的好大学,寒门子弟的比例却是越来越少”。
马国栋看着曾雅倩,“你属于例外,你当年要不是
跟你爸赌气,正常情况下,你是不可能到金融高专这种学校。而且,你现在的成就跟金融高专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即便你不上大学,以你从小所受的教育,你的见识,你曾家的平台,都注定你现在会成为浩瀚集团的董事长”。
曾雅倩喝了口茶,笑道:“所以,您一直都更喜欢陆山民”。
马国栋呵呵一笑,也不打马虎眼,说道:“经济的本质是流通,经济要流通,就得有人流通,就得有寒门与权贵财阀的阶层的正常交替,只有这样,经济才会像江河一样有活力,才会奔腾到海蒸蒸日上,这是我一生秉承学术观点。山民代表着寒门,是我的经济理论的最佳实践者,能不喜欢吗”。
曾雅倩本想告诉马国栋陆山民并不能完全被划归为寒门,但想了想,陆山民生长在山村,从小把自己当山民,骨子里认同寒门身份,也有着一颗为寒门冲破阶层束缚的心。说他是寒门,也没有错。
“那在您看来,后面会是怎么样的走向”?
马国栋眉头微皱,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这是他深入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曾雅倩给他倒上茶水,静静的等着,没有打扰。
约莫十分钟过后,马国栋才停下手指敲动,开口道:
“这也是我这两年主要研究的方向,总体来说,我保持乐观态度。我们华夏不会发展成棒子国那样,成为财阀的天下,也不会发展成欧美那样,成为精英阶层的自留地”。
曾雅倩眉头一挑,眼中带着光亮,“为什么”?
马国栋将曾雅倩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问道:“曾家也算是财阀阶层,你怎么看上去还挺高兴”?
曾雅倩神情恢复平静,“曾家算什么财阀,您老家太过抬举了”。
马国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道:“根本原因在于华夏的制度与他们不一样,我们的制度不允许财阀世家凌驾与国家之上,凌驾于人民之上。”
“或者说、、”马国栋停顿了一下,“或
者说权力之上”。“这种权力至上有好有坏,好的方面是这种权力能最大限度保护老百姓的基本利益,坏处是权力过大腐败就随之而生”。
曾雅倩点了点头,“国家有守护的底线,而资本的野蛮生长早晚会触及到这条底线,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马国栋缓缓道:“国家不会允许资本资源的私人垄断,但这也不代表着就可以轻轻松松扭转局面,而恰恰相反,豪门世家掌握了太多资源,有的甚至关系到国计民生,那就不得不投鼠忌器,谨小慎微的去处理”。
曾雅倩又问道:“怎么个谨小慎微法”?“要把豪门世家兜里掏钱拿出来,强抢是不可能的,系统性灾难的风险太大,现在的时代背景不一样,立国初期那套打土豪分田地的办法行不通了”。
马国栋说道:“当然不能强抢,豪门世家虽然垄断资本资源会导致经济流通性变差、经济下滑、财富分布两极分化等问题,但并不等于就一无是处,相反,他们恰恰是这个国家的精英,甚至可以说是中流砥柱,最优秀的那一拨人。除非推到一切重新来过,否则都不可能对他们用强。但真要推倒一切来过,华夏几十年的发展成果将荡然无存,这是整个国家和民族都承受不起的”。
曾雅倩眉头微皱,“那怎么办”?
马国栋说道:“能怎么办,当然讲道理,依法依规、有理有据,得师出有名才行”。
曾雅倩摇了摇头,“这更加不可能,当掌握了大量的资源,就有足够的能力去规避法律风险。更何况,对于风险大的事情,他们都会找代理人、白手套,这里面的复杂程度千丝万缕,想从法理上解决,比登天还难”。
马国栋呵呵一笑,打趣道:“财阀世家的手段,你很有心得嘛”。
曾雅倩翻了个白眼,“老教授,你是把我当成阶级敌人了吗”?
马国栋咳嗽了一声,“别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你的身份地位,不该有这样的立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