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娘子哪儿弄的到卿娘想要的这些东西,她手里虽然有几分体己钱,可是和潘娘子手里掌控的那些钱对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跟卿娘要的那些东西的价值比,也是九牛一毛。
潘娘子是大娘的陪嫁侍婢,大娘所有私产,还有杨家的账目,潘娘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后来大娘过世,潘娘子直接便开始掌家。她把家里的账算得越来越细,克扣她们也越来越厉害。
大娘死以后,杨纪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岁。他也不怎么到何娘子这边来了,倒是在潘娘子那边居多。因为潘娘子在大娘当姑娘的时候,就一直伺候她,多年下来,言行举止,和大娘总有几分相似,杨纪看见她,就觉得大娘好像还没死,仍然留了个分身在陪他。
这下连撑腰的人都没了,何娘子没办法,面对女儿的索求,夜夜淌眼泪。她拉着紫朱的手,问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卿娘满意。”
若是要让卿娘满意,那就一定要掌家。只要能掌家,多少钱拿不出来。听完紫朱的分析,何娘子好像一下子灵性过来,很快就告诉紫朱,潘娘子掌家好几年,如此作为,手里肯定不干不净,到时候全部抖落给杨纪,她一定能倒下。
除此以外,紫朱还帮何氏想了个注意,到时候一切证据搜集到手后,将潘氏引过来,让何氏装作是被她推下水的。然后大病一场,缠绵不起,叫杨纪对两个被冷落的母女生出怜悯之心,最后再慢慢的放出潘氏那些坏事的风声,一步步收网,将大权全部拿到手中。
果然,杨纪过来探病的时候,发现家里冷锅冷灶,连热水都没得喝,何氏哭哭啼啼,说是她们现在连烧的柴禾都不能多领到一根,潘娘子管的太厉害,现在她又要服药,根本没多余的木柴来烧热水。
杨纪果然大怒,再加上其他种种事情,不过十几天时间,就把潘氏的地位打了个天翻地覆,所有一应权利,交给了在管家方面表现的十分出色的杨卿儿。但是杨纪却并不知道,他无意间的看到的杨卿儿飞速打算盘算账,和条理清楚的处理下人纠纷等等场面,都是提前演练好的,专门让他撞见。
“我和四娘的姐妹相称,绝对不是江娘子想的这般!我不会嫁人的!”紫朱抬起头,表示姿态。“从今以后,只要江娘子不要像四娘那样抛弃我,我眼里便只认得江娘子一个!”
瞧着说完之前事情,然后忽然表态的紫朱,江嵋沉吟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再问她:“若是你跟她姐妹相称,不是因为你想当妾室,可是前段时间父亲大人夜宿潘娘子那边,你怎么会这么大反应。”江嵋说着,边拿手抚摸那边伤到的胳膊,想起来她便觉得刻骨的疼痛。
紫朱定定看着江嵋:“我那时候,是不想眼看得家财落在潘娘子手里。外面的铺子产业,在我几年来打点下,翻了有两番都不止!更别说被卿娘、何氏流水一样花销出去的。”她说到此处,脸上忽然现出讽刺的颓意:“可惜眼下什么都没了,需得从头再来。”
“什么意思?”江嵋问她。
紫朱神情有些痴痴的,苦笑着:“昨晚的火,便是那个叫孙潮安的人放的。江娘子并不知道,这些年我虽然把家中的生意打点的如火如荼,可是做出来的账,总是在亏本。本来这并没有什么,因为潘娘子在的时候,甚至因为她苛刻太厉害,气走了两个掌柜,亏损更是不少。那些消失不见的财产,自然是进了何娘子名下。卿娘跟何娘子说过,这些钱都放在她这里,不然等她嫁人,就得算是夫家的。若是丈夫不好,到时候就继续留在何娘子手头,她需要的时候管何娘子要。若是丈夫好,再转到卿娘名下。可惜,那个孙潮安把卿娘与何娘子骗的神魂颠倒,玩弄于鼓掌之间,早把她们手头的私帐一滴不漏的掌控于手。昨晚大火,亦将一切证据和地契店契烧的一干二净,唯一能掌控它们的,只剩下孙潮安。”
“就是说,那些财产,现在都姓孙了?”江嵋吃惊的看着紫朱。
紫朱缓缓点头:“我刚和他接触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有手段,特地去查证过,他发家的手段,十分不堪。虽然十分迅速,可是毒辣无比。他刚开始做的是皮毛、药材等北货生意,后来忽然掌控了寿春的码头运营,再延及酒楼。那些和他竞争或者他看中的产业,主人通常活不过半月。现在杨家公面上,其实已经岌岌可危,剩下的铺子不到四间,以往在我的掌控下,每年勉强够府里开支。如今其余暗地的产业统统被人取走,恐怕往后连日子都难过了。”
江嵋也是大吃一惊,只有四间铺子,当然日子没法过!在真定府的时候,仆人和奴婢并不算多,而且在乡下,开支也不大,吃喝又是从庄子里送来的,加上杨渔之有薪俸,每年才能剩下积余。可是这边仆妇如云,杨纪又做过大官,许多地方的体面都不能少,光是四家已经给乱账搞得稀巴烂的铺子,可怎么支撑下去。
她又忽然有些了解紫朱的想法了。这些年来,杨家看似是杨卿儿掌家,其实不过是个甩手掌柜,只管吃喝玩乐,真正的管理者,是紫朱。眼看着家里一日兴盛过一日,这些产业就像是紫朱亲自养大的得意孩子,忽然传来风头,说是潘娘子又得势,她恐怕自己经营多年的果实又被潘氏夺走,所以才这么的愤怒,甚至超过何氏对潘氏的反应。
紫朱真是好手段!可是眼下,她怎么又来投靠自己,她投靠孙潮安这样正风头正盛的,岂不是更好。紫朱这么会做生意,这么厉害,孙潮安应该求之不得啊!两人一个手段狠辣清扫障碍,一个长袖善舞发展壮大,恰恰是相得益彰,恐怕没多久,大宋首富便会易主。反正她是没有契书的,想走就走。
紫朱却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直直的看着江嵋,对她开口:“我姓洪!”
江嵋知道她姓洪,却不知道她突兀的提起来这个干什么。
“我叫洪砂。朱砂的砂!江娘子,我什么都不求,只望有一天,大宋朝都知道有一个女掌柜,叫洪砂!”
江嵋吃惊的看着紫朱,不,是洪砂。洪砂脸上带着坚定和决绝,双手摊开,掌心朝地,紧紧并拢着指头摆在身子两侧,对着江嵋深深伏低脑袋,额头触地,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