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屋子后,程少胤便睡不着了,他搞不清楚周贞的梦,就越发觉得这小姑娘可怜,虽然她比他还大几个月。
程少胤这一晚上没睡,在书案前看了一晚上的书,到了后半夜,人越发清醒,便是拿出了早前去书轩掌柜的那里拿的书册,开始抄书。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声鸡鸣还没响起的时候,程少胤也放下了笔,他舒展了一下手腕,再是按了按眉心,将书放好,然后就出了房门。
他轻手轻脚的,确定他娘和阿奶没有起来后,犹豫了一下,便是去了一趟茅草屋,和之前一样,先轻轻喊了一声,茅草屋里没有什么动静,他才是推门进去。
周贞在他的被子里睡得很好,虽然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眼睛也肿的和核桃似的,但看起来似乎比昨晚上好多了。
程少胤上前探了探周贞的额头,高烧已经退了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堆在床脚的那一床又黑又硬的破棉被,又看了看自己的被子,但还是红着脸,将她连着被子抱起,然后放进了那一床又黑又硬的被子里。
如今她高烧退了,应当是不会有事,否则,第二日起来怕是会吓到,娘那边也不好解释,她半夜去自己嫂嫂那,这事放在谁身上都说不清。
女子声誉极为重要。
程少胤回到屋里,将床铺重新铺好,那床被子还有她的余温,他不免又窘迫了一下,看着铺好的被褥,坐也不是,睡也不是,只好又坐回到了桌旁拿起书来看。
只不过他已经看了一晚上的书了,所以,这会儿书也不是很看得进去。
程少胤索性又写了几副春联,然后起身洗漱了一番,兀自去了灶房里,淘米熬粥,蒸番薯。
他想到周贞的身体瘦弱,昨晚上还发了高烧,便想找鸡蛋,卧个鸡蛋补一补,不过,在灶房里寻了一圈,都没找到,不由纳闷,家里是养了两只母鸡的,怎么家里竟是一只鸡蛋都没有?
恰好这时,院子里养的鸡叫了,雨也停了,程少胤想了想,去了鸡窝那,正好是摸到了三颗鸡蛋,便直接将这三颗鸡蛋都煮了。
一会儿阿奶,娘,嫂嫂一人一颗。
周贞是被冻醒的,就好像原本一直睡得温暖,忽然之间,就像是有人将这温暖抽离了一样,瞬间就冻的不行。
她睁开了眼睛,又一下子闭上,眯了眯眼,眼睛又酸又涩,像是昨夜里大哭过一场一样。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坐起来,头疼的要命,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昨晚上,她直接睡了过去,程老太和程母肯定是不会叫自己吃饭的。
昨天晚上,她好像做梦了,梦到了上辈子死的那一天,还梦到自己抓着程少胤质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了。
周贞抿了抿唇,告诫自己,那都是上辈子遗留下来的情绪,那些不甘和怨气还有伤心都是上辈子的,这辈子绝不可能再有了。
毕竟,梦终究都是梦,都是假的,在梦里的时候,她还梦到程少胤对自己说,不会不要她呢。
可是,他就是不要她了,抛弃了糟糠之妻。
周贞想到这些,心脏又是揪痛了一下,然后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想这些了,否则,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她爬了起来,将单薄的衣服都裹上,茅草屋里湿气重的不行,她还得给自己煎两副药,否则接下来受凉发烧就不好了。
“少胤!你怎么起那么早?!你怎么在做饭,快停下!这该是你嫂嫂的活!”
周贞刚推开茅草屋的门,就听到了灶房那传来程母的惊呼。
“娘,我正好睡不着,就起来做了。”
程母就很不满,“你一个读书人的手,怎么能老是做这些粗活,你不用做这些,娘来做就行,你去屋里看书去。”
程少胤似乎很无奈,但程母态度很坚决,他只好从灶房里出来,准备拿了早上写春联给村里的叔婶们送春联去。
周贞没有推开门出去,等程少胤从自己的茅草屋前走过了,才是推开了门,手里拿着昨天山上采的草药。
程母正气恼着,等程少胤一走,立刻从灶房里出来,打算去看看周贞那个懒货起来没有。
“娘。”周贞迎面对上程母,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浅笑。
程母抿了抿唇,看着她极为不满和严厉,“你出嫁前,难道你娘没有告诉你么?新媳妇到了婆家要干活,你起那么晚,是指望着我给你干活么?”
周贞回想起上辈子,上辈子,程老太和程母和防贼似的,灶房里是她们把控着,米面粮食都是放在程老太屋里的,每次要做饭前,程母会从程老太屋里事先取好放在灶房,定量好了的,少了一厘米,她都能知道。
防的就是她偷吃,毕竟,她们让她干那么多的活,可是从来没让她吃饱过。
周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异常真诚,“我娘是说了,不过我胃口大,吃得多,她要我先看看娘你平日里都煮多少,我再学着煮那个量,要不,今天中午我来吧?”
程母:“……”
她忽然想起来周贞昨天吃了那一大碗糙米饭的饭量,让她做饭,岂不是把家里米面都耗完了?
今年本来就下了好几场大雪,眼看着田里的冬麦苗估计收成不好,甚至要蔫死,再让这周贞随便霍霍掉粮食怎么办?
“以后你不许碰灶房里的米面粮食!”程母瞪了她一眼,立刻补充道。
周贞点点头,十分松快。
这样的话,她就有空做别的事了,比如去山上采药,比如,去镇子找活做挣钱。
如果这辈子程老太和程母对她也能保持客气,不说对她好,起码不要磋磨她,那么,她在程家的日子里,也会尽量好好的。
“我的鸡蛋呢!?”
就在这时候,鸡窝那忽然就传来程老太的一声惊呼。
这一声大叫直接把周贞和程母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