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路是我们这一行里的一句行话。意思就是,老人本不该死,还有阳寿在,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儿女烦了,不想管了,就找一些会邪法的人,消掉本该还有的寿数,让老人死去,或者用什么不磊落的手段,直接将老人害死。单听字面的意思,“开路”之意就不难理解。
常青听了吴老道的话,脸色顿时大变,额上当时就冒出了汗来,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再看常老三,那模样比他哥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我一看他兄弟俩那样,心里就明白,这事八成真被吴老道给说着了。
吴老道轻哼一声,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说实话吗?”
听了吴老道的话,常青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呜呜”又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道:“自从我爹生了这不好的病后,在床上躺了都一年多了,我们兄弟几个,因为平日里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就合计着把我爹送到城里医院去,找个陪护照顾他。”
“可我爹很倔,说啥都不去医院,说死也要死在老家,更不答应我们找陪护,说养儿子就是为了防老的,他有三个儿子,还找陪护,岂不是让人笑话?就这样,他让我们三个轮流守着他,每人一个星期,为此,我们各自耽误了很多事情。”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在照顾了我爹一年多后,我切身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有时候,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我们也烦了,对他老人家也少了耐心。”
“就在半个多月前,我接到了我弟弟的电话,说我爹病情突然加重,八成要不行了。于是,我们兄弟三个撇开工作,都回来了,每天轮流在床前伺候。”
“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这次回来,就是等着给我爹送终的,我们孝服,棺材都准备好了,可说来也是怪了,半个多月前我们回来的时候,我爹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可那一口气吊着,他说啥就是不咽,愣是撑了小半个月。”
“我工作忙的不可开交,我哥更是因为这一年中不断的请假,影响到了职位升迁,可我爹那种状态,我们确实也走不开,一时心中都挺着急上火的。”
“就在四天前的半夜,我起床上厕所,刚走到屋门口的时候,就着院子里的月光,我突然看到我哥从仓库里,搬了一块很重的东西出来了。我心说,我哥半夜三更不掌灯,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心下好奇,我于是躲在暗处看了起来。我看到我哥抱着那个东西,走进了我爹的房间,于是我悄悄的跟了上去,看到我哥把那东西压在了我爹的胸口上。”
“那时,我终于看清了,压在我爹胸口的东西,是一块大铁坨子,那铁坨子得有个四五十斤。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哥这是嫌我爹总不死,伺候够了,想压死他呢。”
“那种情况下,我本应该上去阻止我哥的,可我站在黑暗里,最终没有出声,更没有迈出去一步,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爹被铁坨子压着,挣扎,抽搐,最后慢慢的一动也不动了,我爹死了,瞪着眼,死不瞑目!”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心痛,有惭愧,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怕被我哥发现尴尬,我转身想回屋里去,我一转身,看到老三就站在我的身后,我爹死的那一幕,老三也看在了眼里,可他跟我一样,选择了沉默。我们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耷拉着头默默的回了房间,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听我爹的房间里,传出了我哥嚎啕大哭的声音,我跟老三跑了出去,我哥跪在我爹的床前,看着我们哭着说:爹走了……”
“我爹死后第二天一早,我们找了先生来给看日子,没想到,我爹死的那天,竟正好犯重。”
“当时先生跟我们说,犯重不打紧,我跟你们说个法子,你们照着去做就没事了。”
“先生虽然那么说,可我爹怎么死的,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是凶死的,也就是说,他犯的是凶重。于是,我们没有听那先生的,先生走后,我们根据乡里的习俗,做了纸棺,扎了草人,另外因为我们心虚,怕我爹死后化成厉鬼来找我们算账,就买了朱砂洒在我爹的棺材里,又请人画了镇尸符,贴在了我爹的身上。可~可这些最终也没管用,我爹真的起殃了,我哥的死,也一定是我爹做的,他在惩罚我哥的不孝,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
常青一股脑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说到后来,他痛哭的声音更大了,一副又悔又恨的样子,说,“不应该啊,我们不应该害死我爹,虽然他不是我亲手所杀,但是我当时是能救他的啊,我们都照顾了他一年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两天啊……”
看到常青的模样,我想起了他在凶宅时,狠抽自己大耳瓜子的情形,我想,那时候,他就早已经后悔了吧。
再看常老三,他直接跪在他爹的棺材前,“梆梆”的磕头,一边磕一边祈求他爹的原谅,头上都磕出了血,最后他跪着爬到吴老道脚下,抓着吴老道的衣袖,道:“先生,这事都怪我们兄弟,我们都知道错了,后悔了,求您帮我们把这事破破吧,只要这事妥了,您要多少钱都行。”
吴老道淡淡道:“你们这种钱,我不要。”说完,他挣脱开常老三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吴老道说的很决绝,常家兄弟这次也没再追出来。
出了常家门口,我问吴老道:“爷,这事你真不打算管了吗?我看棺材内的死者怨气挺重,如果让他出来了,死的怕不光是常家兄弟俩啊。”
吴老道轻叹道:“有时候,死反而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像常家兄弟这样,连自己的亲爹都下得去手的,就该让他们活着,受一辈子的良心谴责,一辈子不安,时时刻刻鞭挞自己,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听了吴老道这话,我知道,吴老道并不是不管他们了,只是想先给他们点儿教训。吴老道后来说:“咱们今天再在此地待一天,晚上的时候再过去看看。”
可还没等到晚上,我们又摊上了另一桩事,我们刚走回破屋所处的那条街上,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破屋前东张西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看到我们后,先是一怔,然后急急忙忙的跑到我们跟前,一把拉住吴老的手,问道:“你们就是昨天晚上,住在这里的人吧?”
吴老道点头说:“是,怎么啦?”
男人说:“我姓张,这老宅子是我们家的。”
我上下打量着男人,心说,莫非他就是那对张姓老夫妻的儿子?他上来就跟我们表明身份,不会是想收我们住宿费吧……
我这正胡思乱想呢,男人又道:“我听旁人说,二位道行颇深,所以想烦请二位帮个忙。”
“哦?你想要我们帮什么忙?”我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