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石柱叔年轻时是武工队的,很有救人方面的经验,他喊了另一个跑来的村民,一看石头还有微弱的呼吸,朝外边的几个人喊:“活着呢,赶紧备担架!”
谁也不清楚石柱叔是怎样使石头身子摆脱了那些尖锐的木枝的,总之当石头被抬上担架时,人们看到石柱叔脸上给溅了一脸血迹。
石头血口处横竖被包了些碎布,两个好腿力抬起担架,后面还跟了七八个劳力,石柱叔婆姨给石头盖了床干被子,一刻不敢耽误朝乡里抬去。
嫂子和彩云光着脚,脚丫子磨的血淋淋,都顾不得疼,铁蛋在前面照料着抬担架的人。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到了乡诊所,大夫往渗血的伤口处撒了些止血粉,又给打了瓶(点滴)盐水,都不敢过多停留耽误时间,石柱叔借了乡里的一辆马车,又马不停蹄向县人民医院驶去,这正是从鬼门关小鬼手里抢命啊!
拼了命赶到县城时,正直下午医院要下班了。几个新手一看石头的伤势,都吓的捂住眼睛躲开了,彩云和嫂子以及春儿急得干脆跪在人家重病室门口,给路过的护士使劲磕头。
这时候,楼道人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惊动了值班的院长,他是一个老革命,有六十多岁的年纪了,一头白发,披着一件白色的大马褂。院长推门走了过来,问询护士怎么回事,他还没听护士说明原由,一看有三个女人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便转头对着那个护士严肃的说:“快,电话通知主治医生,两分钟必须赶到手术室,这是命令!”
话音未落,就从护士房里急忙跑出几个女护士,一个还推着一辆担架车。当石头被抬上医院的担架被送进重症室时,彩云和吴丽俊,还有石柱叔也想跟进去,被白发苍苍的院长和蔼地拦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出吴丽俊与其他几个老乡起码在气质上稍有不同,还主动伸出手。吴丽俊愣了下,也赶紧伸出了手,老院长握着吴丽俊的手,以一种坚定的语气说:“老乡,请相信党,相信医院,我们会尽力抢救!”
说完正要转身推门进去时,发现了吴丽俊和彩云光着脚,脚趾上还在不停往外淌血。于是,又赶紧叫了一个护士带吴丽俊和彩云去消毒包扎一下。
“嘀嗒”,“嘀嗒”...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了,所有人焦急的等待着!
不知什么时候,铁蛋被叫了进去,需要抽血输给他阿爸,可是直到出来,他也没有瞧见阿爸一眼。
石头是否能够逃离鬼门关,谁都捏着一把汗,只见医生护士来去匆匆,都顾不得搭理病人家属。
一个个人靠着墙坐在楼道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手术室的把手。大概晚上十来点时,那位白发苍苍的院长带着疲惫的神色从手术室慢慢走了出来,大马褂被一身灰色塑料手术服紧紧裹着,他面朝吴丽俊缓慢的摘下口罩,十分平静地说:“咋弄成这样?算他命大,莫动涉到心脏,要不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又说道:“病人肋骨折了几根,加上失血过多,生命迹象还是有些微弱,如果熬过今晚,命就一定能保住。”
说完,老院长微微翕动了下嘴唇,进了护士室。不一会儿,两位夜间值班的护士端着几小瓷杯开水,热情地送了出来。
这一夜过的实在太漫长了,楼道里黑兮兮,刺鼻的药味混杂在从窗户跑进来的雨后的泥土味,似乎让人感觉到一些焦灼的滋味。没有一个人有力气说句话,也没有一个人舍得睡去。彩云和嫂子以及儿媳蹲在墙角里,头发蓬乱的不成模样,身子缩成一团,像三座低沉的雕塑,在绝望中几乎用血在呼喊:黎明曙光来临,快来临吧,让善良勤劳的人活过来吧!
而其余的人也是默默祈祷着,但愿石头能够挺过这一关。
事实上,石头又一趟从鬼门关闯了回来。他曾两次从阎罗身旁擦肩而过,这次是第三次了,甚至比前两次更可怕,更厉害。但上苍毕竟是慈悲的,实在不舍得从炎凉的世间夺走这样一个如绵羊一般善良,老牛一般勤恳的人。
当石头渐渐从遥远的鬼门关返回时,沿途出现的一切好像都曾切身感受过的:广袤无际的草原犹如蓝间白云,向一个个未知飘逸,渐渐开辟出一条路来,直通向熟悉的牧场和苏哈老人微笑的地方,还飘荡着芳草的幽香,远远听见跑来一匹高大的白马,在石头面前扬蹄嘶鸣,好似遇见了久违的故人。高远的天空盘旋着一只雄鹰,它划破苍穹的声响似乎是阿木尔哈哈大笑的声音,也有他的影子。朦胧的草尖上缀着一些白点点的颜色,还瑟瑟发响,就像是一群可爱忠实的羊群。几个灰色的毡包安详地坐在平坦处,完全像阿拉善营地里的阿妈们,皮皱着深陷的眼睛,咧开嘴微笑着。毡包对面的山岗上,隐隐出现两匹老狼的身影,一前一后缓缓走来,没有一丝狰狞,也没有一丝敌意,还不停摇曳着尾巴,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似的。
石头微微睁开了带有血丝的眼睛,乏力地眨巴眨巴了几下。值班护士兴奋地跑出来,拉出彩云和嫂子的手,大声说:“醒了,醒了,醒了!”
大伙一听石头醒了,阴云瞬间消失,压迫在一起的心立马松弛下来,每个人脸上洋溢出庆幸的喜悦来。
尤其铁蛋,一听阿爸醒了过来,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搂住媳妇春儿,头深深埋在她的乱发里喜极泪下。
彩云第一个冲进了病房,双膝跪在石头床边,脸贴着丈夫粗糙的手,激动的泣不成声!
......石头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才回了枣村。这半个多月来三个女人轮流照料,好心的院长把自己在医院的伙食让出来给了吴丽俊一家。三个女人为了报答老院长的恩情,白天抽空就把医院上下打扫的干干净净,晚上凑合在楼道的长椅上过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