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时聚时散,如同水面行波,又如林中风鸣,看的我们几个是有点出神,突然,我感觉有种被牵制住的感觉,随后,我心里竟是响起了饕餮的声音……
那是他的吼叫,依然是震天动地,但显然不王星他们听不到,我心里一动,连忙默问:“饕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放屁!我一直都在镇魂铃里面,只是进了墓以后,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把我压制住了,本来我能挣脱,但上次井底下为了救你小子,我道行减半,只能被压着,还多亏了这枚墨珠。”
饕餮语气中不无恼怒,但能听出他在尽力克制着,然后好像压低了声音,对我神秘地说道:“这珠子里有东西,不过应该是站在咱们这边的,你放心,不会害你。另外,你小子可不能再发狂了,再来一次,你性命难保。”
我寻思这怎么身边的人,乃至神兽最近说话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眉头一皱,大声问道:“到底啥意思啊?饕餮,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我在现实中说不出话来,但在心里可是能喊多大声喊多大声,把现实中的郁闷强加在心里,是每个苦难中人的习惯……
谁知饕餮给了一个让我语塞的回答,只听他淡定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若执意去寻,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梦而已。”
我心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装文艺,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自己心里也有几分恼恨,天机,到底什么才叫天机,又想起这饕餮一番言语,沉思须臾,我把思维移步到了现实中。
愈加敏感的思维瞬间捕捉到左臂的麻木不堪,几支白羽残箭散落地面,但马上沉溺在无尽的黯然中。
老头子和李霖在对面眯眼看着我手里的珠子,但没太接近,李霖掌中一根白烛烧去大半,剩下小半支螳臂当车,阻挡着黑暗的侵袭……
看我处变不惊,满目淡然,李霖这才凑上前来问道:“忠哥?这是咋回事儿啊?”我哪儿是什么处变不惊啊,我又不是王星,其实是我还没缓过劲儿来而已。
“这谁知道。”我回应道,可话音刚落,那珠子好像活了一样,径直飘了起来,这画面似曾相识,但那珠子暗光一耸,便是往甬道深处飘然而去,尾部拉出一道细长的光迹……
极光伴身,奇幻之感油然而生,我蹲下身子,勉强抬起胳膊把王星甩到自己背上,急速跟了上去,我也浑身是伤,说是极速,也是差点就跟丢。
这回的甬道更是走着难受,七扭八扭,我不仅需要跟着珠子走,还得时刻看着李霖他们有没有跟上,脚步杂乱,前面的珠子却是越来越快。
几步追上,竟是到了甬道尽头,没有石门阻隔,那珠子直接飞了进去,我迟疑片刻,把手电开到最亮,咬在嘴里,头也不抬就冲了进去,走进去时我还刻意照了一下,可就这一照,我差点就吐出来了……
这不是主墓室,而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殉葬坑,尽管面积不过几十平米,但绝对深度不浅,别问我怎么知道,你且听我给你讲一讲便是。
这殉葬坑并不是像想象中横七竖八,杂骨乱堆,反而是整整齐齐,怎么个整齐法儿呢,第一层是一层头颅,没错,就是人的头颅,虽然好多被风化的塌了下去,但还是能看出来……
那珠子停在了殉葬坑上方,不断徘徊,像是一个焦躁不安的孩童,难道说这下面有东西?我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样。于是弯腰把王星放了下来,托付给李霖,我朝前面摸索了过去。
李霖看我朝那殉葬坑走去,连连阻拦,可到底还扶着王星,终究是没跟上来,我冒烟的嗓子里不自觉耸动了一下,做了一个标准的咽唾沫的动作,只有在过度紧张的时候我才会做出这种动作……
那珠子上的暗光就好像是燃香散发出的烟火气,拢而不散,散而不逝,越积越浓,很快就云雾缭绕,仿若佛光一样。
这珠子停在白骨堆中要作甚,我不得而知,但既然领着我们到这儿来,必然有所目的,据饕餮所言,这珠子里面应该有一只阴魂之类的东西,这样的话,此处必然有所说道。
我屏住呼吸,大着胆子拿刀碰了一下,不碰还好啊,一碰就是飞来横祸,开始的时候,我感觉只是刀刃碰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可随即,散沙一般,所有的头骨都化作点点飞烟,呼啸而去……
接下来便是一层的四肢骨骼,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见没有异动,便是一发狠,又是一道劈了下去,依旧没有什么过大的动静,但看见头顶的珠子散出的雾气更浓烈……
挫骨扬灰是对亡者的大不敬,我自然心存愧疚,不住祈祷着散去的阴魂不要回来索我小命,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只为求生啊。
骨灰一时间飞扬满天,还有好些差点沾到我的伤口上,我知道,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可不能再二次感染,否则等会儿我估计都要被挫骨扬灰。
珠子上的暗光越亮越明,下面的骨头更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散,很快,周围就像是铺了一层白灰,而这殉葬坑,确乎是到底了……
黑漆漆的,好像有一层不薄不厚的黑雾,手电光无法穿透的那种,本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心态,我多疑的看了几眼,随后问了问饕餮:“这里面,有脏东西?”
“不知道,我看不穿这阴雾,更别提里面的东西了,”饕餮回答道,“不过如果有东西,应该早就跳出来把你们都杀了,哪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
饕餮的话不无道理,但怎奈我经历了太多骗局,也开始变得多疑,绕是如此,我也只能下去一探究竟。
我回身对李霖招了招手,李霖立马就扔过一圈绳索来,随后尽力压低声音说道:“忠哥,你一个人能行吗?”
我没有说话,打了一个OK的手势,找到个地缝就把手里钢刀插了进去,什么古董不古董的,能活命就不错了……
确认很稳当,我把一圈绳子从腰间绑到手臂,形成一个天然的环形套,这种绳结很结实,我闭着眼,就沿着沾着骨灰的墙壁划了下去。
穿过那层阴雾的一瞬间,冰冷而又无力,很快落地,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堆骨灰在地上随着我的落地飘扬而起,可一瞬间,我的背后好像多了什么。
要知道我可是贴着墙下来的,后背绝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可余光所见并不是我的幻觉,那好像是一张,啊不,五张脸……
我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头顶的冷汗留到眼睑,留在了眼睫毛上,眼皮不自觉跳了一跳,汗液落地,无声无息。寂静无比的环境仿佛时刻在提醒着我,后面有东西。
死气沉沉,似乎所有的骨灰都在看着我,血液快要凝固,心里好似有一条兔子,咚咚乱跳。
他们没有动我,我也没有转身,我知道,他们此刻的脸,就浮现在墙壁上,但我却放松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们好像唱起了歌……
鬼唱歌?我心里有一丝波动,想要细听,但完全听不清他们在唱什么,可那语气忽高忽低,唱的人心碎成一片,幽怨被悲伤代替,鬼手起舞,唇齿好像都被苦难牵成了死结,令凡人扼腕长叹。
我试探性地转过头去,却再看不见那五张鬼脸,悲歌还在唱,不断抨击着我的感性神经,这看似瑰宝暗藏的墓葬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罪恶的深渊……
也许是怜悯,是同情,更是安抚,我也跟着哼唱起来,我的嘴唇颤动,望着这沾染骨粉的生死墙,感觉声音几分哽咽,最后我只能停下,双手合十,嘴里说道:“愿佛心不灭,诸君安息能眠。”
鬼也是人,人亦是鬼,人心尚且搁浅在市侩的沙浪中,鬼心更显得纯洁,与其说是妖魔作祟,倒不如说是阳人作死,只愿冤魂入六道,忘却生前事。
悲歌仍在唱着,有男女之和声,最显凄凉,我于心不忍,准备顺着绳子上去,希望老头子能为他们做点什么,风水相术会,应该渡魂也可以。
但我刚抓住绳索,后背骨灰卷地而起,我回头一看,只见白灰茫茫中浮现出五道红衣身影,这五只厉鬼我认识,就是之前我用镇魂铃招来的那几位……
他们看着我,眼里落下泪来,那泪落在地上,像是玻璃一样碎裂,尤其是那两只女鬼,更是泣不成声,我想去安慰,可到底是亡故之人,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他们哭声很压抑,也很沉闷,汪洋大海一样,弄得我心里也是一阵电闪雷鸣,雨落荒地。
默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非人的对待,只是过了许久,他们几个总算止住了眼泪,带头的男鬼突然膝盖一弯,对着我就扑通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