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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皇帝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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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特山上,一道倩影立在山头俯瞰着山下。

“琪儿......”杨牧云站在那道倩影身后,欲言又止。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过来因为什么。”元琪儿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注视着他。

“太师向你摊牌了?”杨牧云问道。

“没有,不过也快了,”元琪儿道:“他很快就会向我提出,让我儿子让出大汗之位,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杨牧云垂下了头。

“你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元琪儿目光直视着他,“你就一点儿都没有为我们娘儿俩想过吗?”

“琪儿,”杨牧云苦笑,“我身陷囹圄,自身都难保,实在无法顾及你们母子。”

“你心里真如此想的吗?”元琪儿叹道:“看来我看错了你。”

“琪儿,此时此刻,我实在是难尽绵薄之力,请你原谅。”

“巴彦蒙克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被人算计?”

“我......”杨牧云沉默半晌,方道:“你舍不得让他放弃大汗之位吗?”

元琪儿抿了抿嘴唇,“你是说,咱们的儿子不能做草原上的大汗吗?”

“你说呢?”杨牧云叹息一声,“你的父亲已经等不及了,他现在挟战胜朝藓之威,话里已经暗示让你把大汗之位让与他,你若不让,他就会抢了。”

“为什么?他虽是太师,实际上已是草原的主宰,难道还不知足吗?”

“这你得问他了,”杨牧云摇摇头道:“我明白,你想让巴彦蒙克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男人,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让出汗位。”

“什么?”元琪儿吃惊道:“草原上一向是非黄金家族不得称汗......”

“形势已经变了,你又何必坚持,”杨牧云劝道:“你不让,太师会逼你让,而你一旦让了,就会让他处于众矢之的的境地。”

元琪儿沉默了下去,半天方说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以退为进?”

“嗯,”杨牧云点点头,“这样对你和巴彦蒙克都好......”顿了顿,“他还年幼,又是太师的外孙,太师不会对他下狠手的,一切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杨牧云摇摇头,“形势比人强,如果你不想很多人因为你和巴彦蒙克而死的话,就主动向太师提出,愿意让出大汗之位。”

————————————

朝藓,汉阳景福宫康宁殿。

李珦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世子李弘暐,安平大君李瑢,右议政金宗瑞守候在床前。

“首阳大君来了吗?”李珦睁开眼,吃力的问了一句。

“王上,”朴内官在他耳边轻轻道:“首阳大君应该就快到了。”

“好......孤等他。”李珦喘息着说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瑈匆匆走进了康宁殿,向着李珦拜了下去,“王上......”

“你来了?”李珦脸上硬挤出了一丝笑意,“好......”连说了几个好字。

“二弟,你过来。”

“是。”李瑈靠近床榻。

李珦嘴张了张,“孤快不行了,希望你好好辅佐世子,拥立他为王。”

“臣遵命。”

“向也先称臣非孤所愿,实不得已而为之,”李珦说道:“孤死后,希望你去大明一趟,向皇帝陛下亲自解释这件事,我李氏永不背弃大明......”

“臣一定亲去大明京师禀明此事,”李瑈叩首道:“求得大明皇帝的原谅。”说着看了跪在下面的李瑢和金宗瑞一眼。

“二弟,”李珦抓住了李瑈的手,“我朝藓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一切罪责都在孤身上,你不要迁怒旁人......”

“臣明白。”

李珦的眼神虽然空洞,但神志依旧清醒,“也先与大明之间必有一战,我们必须

要站好队,才能避免我李氏的灭顶之灾。所以......”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李瑈心头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王上......”

李珦大睁着眼睛,已没了呼吸。

“王上——”朴内官首先恸哭失声,然后整个康宁殿里哭声一片。

————————————

大明京师,谨身殿。

朱祁钰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皇上,”内阁首辅陈循说道:“宁阳侯又一次陈请往辽东增兵,您看......”

“他要增兵多少?”朱祁钰沉着脸问。

“至少还要十万,”陈循道:“太祖时,辽东驻军达二十万,所以能够震慑四夷。现朝藓王李珦叛我大明,鸭绿江一线应全面布防,因此现有的十万兵马是远远不够的。”

“唔......”朱祁钰目光看向于谦,“爱卿,你以为如何?”

“皇上,”于谦沉吟片刻,“臣以为,投降也先不过是李珦的权宜之计,实际上他是不想与我大明为敌的。”

“于大人何其天真,”陈循哂笑道:“如果也先下令让李珦派兵攻我大明,他敢不从吗?”

“陈大人未免危言耸听了吧?”

陈循哼了一声,“朝藓平安道都节度使李澄玉未打任何招呼便已率兵进驻义州。难道针对的不是我大明么?”

“好了,你们不要再争了,”朱祁钰目光转向一旁不发一言的户部尚书刘中敷,“刘爱卿,你说,如再向辽东增援十万大军的话,需粮饷多少?”

刘中敷苦着脸说道:“皇上,之前宁阳侯率山东河南十万备操军驰援辽东,已将户部掏空,并加派全国后三年的赋税,如今再征调十万大军的话,户部再无粮饷可派。”

“唔......”朱祁钰的脸登时拉了下来,“为何我大明出兵如此艰难?而也先的兵马可以连年入寇?”

“皇上,”刘中敷叹了口气,“臣不懂军事,或许粗浅明白些其中的道理,也先的兵马到处抢掠,且不说之前在辽东,仅在朝藓,他就抢到了足够其大军一年所用之军需,而其养民之少,也是我大明所不能与之相比的。”

“那你们说说,现在该怎么办?”朱祁钰发起了脾气,“对宁阳侯所奏置之不理?好让周围蛮夷们看看,我堂堂天朝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皇上息怒,”陈循出言劝道:“以臣愚见,增兵之事还是让宁阳侯就地解决。”

“如何就地解决?”

“让他在当地招募士卒,”陈循道:“皇上您想啊!招募的士卒都是辽东本地人,一旦遭受鞑子攻击,一定比客军更加誓死保卫辽东。”

“那......粮饷的事怎么解决?”朱祁钰皱眉道:“难道要宁阳侯也就地征粮征饷么?”

陈循看了看刘中敷,见他不说话,便道:“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了。”

于谦听了冷笑一声,“如地方大员将征兵征饷集于一身的话,犹唐时藩镇再现,陈大人不怕宁阳侯拥兵自重吗?”

“于大人,你......”

于谦不待他说话,继续道:“一旦辽东开了先例,那么宣府大同呢?延绥、宁夏、甘肃是不是个个如此?”

“行了,不要再争了!”朱祁钰一摆手,“此事荣后再议,你们都下去吧!”

“臣告退!”

......

待他们都退下后,朱祁钰一个人在谨身殿内心情烦躁的走来走去。

“皇上......”成敬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您该歇息了。”

“朕还不困,”朱祁钰悻悻的说道:“这些个大臣,就会在朕面前争来争去,什么主意都要朕来拿,还要他们干什么?”

“皇上息怒,当心气大伤了身子,”成敬劝道:“大臣们都有各自的立场,意见不统一是常有的事,皇上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朱祁钰叹了口气,“成先生,朕觉得好累,而这些个大臣却一点儿都不让朕省心。说句实话,朕都有些羡慕也先了,想

做什么做什么,永远留给别人一副烂摊子。而朕,就是那个帮他收拾烂摊子的人。”

“皇上不可长他人志气啊!”成敬道:“也先不过是一介蛮夷,怎能与皇上相比?”

“难道不是吗?”朱祁钰道:“自正统十四年开始,也先连年入寇,从未消停过,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不再与朕为敌呢?”

“这......请恕老奴多言,”成敬说道:“这边患从秦汉时起,就从来没断绝过,太祖皇帝八扫犁庭,太宗皇帝五征漠北,那又怎么样呢?朝廷的压力稍一放松,这些鞑子就又死灰复燃了。”

“就真的没任何办法了吗?”朱祁钰有些泄气。

“有,”成敬目光一转,“能纠集草原各部与皇上为敌的,只有这个也先,如果他没了,那么草原各部就会成为一盘散沙,皇上再分而治之,到时还会有谁敢与皇上为敌呢?”

朱祁钰沉默了下来,似在细细品味成敬说的话,半晌方说了一句,“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有什么办法让也先消失呢?”

成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现出为难之色,“皇上,也先身边护卫森严,是很难下手的。”

“那个杨牧云不是在也先那儿么?”朱祁钰道:“他应该有机会接触到也先,可以通过他找机会对也先下手。”

“这......”

“这什么这?”朱祁钰面色一沉,“锦衣卫和东厂不是有很多高手吗?派几个去办这事应该不难吧?”

“老奴只是怕一旦失手的话......”

“怕这怕那的,还能干什么大事?”朱祁钰不满的道:“就算不走这一步,也先就不与我大明为敌了么?”

“是,老奴会妥善安排此事!”成敬无奈的说道。

“慢着......”朱祁钰又叫住了他。

“皇上还有何吩咐?”

“李珦背叛了朕,辽东还得提防来自朝藓的攻击,”朱祁钰说道:“宁阳侯手下的兵马不敷使用,奏请朕加派十万兵马。可是......”叹了口气,“朝廷现在困难,户部早被掏空了,从关内调兵去辽东已不可能,陈阁老的意思是让宁阳侯就地筹兵筹饷。但于谦认为这样会使宁阳侯拥兵自重......”

“那皇上的意思是......”

朱祁钰目光看着成敬,“朕身边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而你是其中一个。”

成敬浑身一颤,“老奴......老奴不敢受皇上如此赞誉。”

“成先生,朕想派你去辽东,”朱祁钰说道:“任辽东总监军,征兵征饷的事就交给你了。”

成敬登时明白了朱祁钰的用意,是让自己去制衡陈懋,以免陈懋在辽东的权力过大。

“老奴遵旨,”成敬垂首应道:“老奴明日一早便出宫启程去辽东。”

“嗯,”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朕就拜托你了......还有,你可以派人去朝藓私底下去接触李珦,如果他能回心转意,重新归附我大明,过去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是,皇上。”

————————————

“让我看看我的外孙。”一见元琪儿抱着孩子过来,元琪儿的母亲一脸高兴的将她怀里的巴彦蒙克接了过来。

“我的外孙大了......”元琪儿的母亲仔细端详了怀里的孩子一阵,叹道:“琪琪格,你好长时间不来了。”

“额娘,”元琪儿欠了欠身道:“没有经常来向母亲请安,是琪儿的不是。”

“我可不敢拿捏你的不是,”元琪儿的母亲看了她一眼道:“今时不同往昔了,你现在可是大汗的母亲,草原上的太后,应该是我经常去你那里请安才是。”

“母亲心里就那么怨恨我么?”元琪儿说着挨近母亲的身子,搂住她的肩膀撒娇道:“我不如留在这里天天陪着额娘好了。”

“都是当额娘的人了,还这么没羞没臊,”元琪儿的母亲叹道:“额娘知道,你跟你父亲不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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