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了一辆计程车,通过车内反光镜看着司机。
司机戴着一副墨镜,酷酷的样子。
随后,我又将目光放向窗外。车窗外倒退的城市夜景,那些泛黄的街灯,那些撑着伞的行人,那些亮着灯的古朴建筑,一切倒退的风景。
我却在思索如何没钱坐车,再次摸遍了全身,还是只有那个老式的小灵通。
窗外一只鸟吸引了我的注意。
红羽紫头白色嘴喙,扑腾从眼前飞过。
对于鸟的品种,除了常见的乌鸦喜鹊之外,我一概不知。这只鸟吸引我的注意,倒不是它的外形,而是它飞翔时笨拙的模样。
虽然笨拙,速度却很快。
看得我很吃力,直到那只鸟彻底消失在后视镜,我才收回目光。
今天月亮很圆。
少女坐在二十三楼窗户边,撑着脑袋欣赏着苍穹上被乌云藏着的月亮。
饶是电闪,饶是雷鸣,饶是一场撒满整个城市的狂风暴雨,饶是衣服已经沾湿,她依旧怔怔望着那轮月亮。
窗外有一颗树,大树,枝繁叶茂。
一只笨拙的鸟落在树枝上,用针尖的瞳孔注视着二十三楼窗户边那个少女。也没有用嘴喙去拱着无法避免被沾湿的羽毛,只是站在月光下的树枝上静静看着少女。
哎呀!
厨房里传来淡淡糊味,冯莲才想起来自己的煤气忘记关了,汤底多半已经变成了糊锅巴。
顾不得穿上拖鞋,少女光着脚快步走向熄灯的厨房,关上了燃着蓝色火苗的煤气。
熬汤是一门技术活。
以前,都是他给她熬汤的,她并未察觉。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熬汤需要细心。
可是她细心不下来,她做任何事情都是毛毛躁躁的。
要说细心的话,大概也就客厅靠墙的神龛两旁,插着的三炷香很是对称。
少女用两块湿帕子包在鼎耳将熬汤的鼎罐端了下来,拇指和食指飞速在耳垂搓了一搓,最后才一鼓作气将鼎罐里寥寥无几的鸡汤分别倒入两个小瓷碗里。
端着两个外壁滚烫的小瓷碗,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出厨房,看着只有几只红色火烛照亮的客厅。神情黯淡了下来,兀自将手里汤多的一碗放在神龛前。
木质的神龛框内,摆着一张相框,里面是一张男人的相片。
从泛黄的边角,可以看出这张相片已经有些陈旧。
而画面中的少年稚气未退,正坏笑地盯着自己。
那一抹坏笑很是好看,很是诱惑。
可少女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温暖的男人,而不是坏坏的男人。
少女哽咽一声,深呼一口气,背对着那个少年那抹坏笑,红着眼眶走出了客厅。
又来到了卧室的窗边。
暗黄色的苍穹突然在城市上空裂开了一道巨大的闪电,那灿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少女卧室。
卧室有一张普通的木床,木床上没有床单,只有几块木板,木板上摆着一个插着二十二根线烛的米白色蛋糕。蛋糕旁是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闪着弱弱的光芒,却可以模糊看到里面是夜晚下深情拥抱的情侣在不断旋转。
今天是少女的生日。
少女记得,客房里那个少年八天前说过,这次生日他会来的。
今天是第八天,他死在第二天。
少女记得,她和神龛里摆放着那张照片里的男人是在去年认识的。那天仓促下了一场大雨,他们仓促认识,又仓促逛街,又仓促看电影,最后仓促在一起了。
他是一个小混混,头发染着紫青蓝红四色,那时候的他习惯沉默地拿着棒球棍挨家挨家收保护费。
少女是开花店的。
认识的那天,他和其他混混光临了她这家花店。
开局是他用力用棒球棍砸破了玻璃橱窗,然后坐在柜台上,用棒球棍挑起她的下颌。
少女抬起头:“我只能给你两千,其他的钱我要用来治病。”
少年怔了怔,大概是好久没有碰到这么豪爽的人了,但还是骂道:“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出来。”
少女拉开抽屉,用手一张一张点着,最后点出二十张交给了少年。
少年尴尬接过两千,随后招呼着周旁的混混,说道:“走了。”
“外面雨很大。”少女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伞递给少年,“不如你把我的伞先拿去用吧!”
少年又是一怔。
旁边染着白色头发的少年却是笑嘻嘻地抢先接过,然后附拥着少年往外面走去。
那天晚上,那个坏笑很好看的少年回来了,将伞还给了少女,道了一声谢谢,语气慌乱与说不出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