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皇后坐了撵轿,她则跟在随行人员后面,一起往太后殿而去。
以前坐在轿子上被人抬着还不觉得,现在发觉这路好长,走了一会便有些气力不济,及至到了一个三叉路口,遥遥已见太后殿的飞檐翘角,不禁舒了一口气,总算要到了。
却在这时,一道明皇鎏金华盖映入眼帘,又听得皇后急声:“落轿。”轿落,皇后被扶了下来,随即地上乌泱泱跪了一群。
窦涟漪慌忙跪在人群后面,抬眸偷偷地看了一眼,不期与一双凤眸对上,眸光冷极,当即冷汗泠泠,瞬间侵湿了衣衫,被早春的寒风一吹,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男人拍了拍轿杆,銮轿无声放下,他就着李莲成的托手下了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双冷眸一直打在自己身上,令她的寒意又加重了几分,心,却是惴惴的。
“皇后。”人却是走到月碧落面前,俯下身去,将她搀了起来,女人娇羞无状,双眸含了浓情,温柔地唤了一声:“皇上。”
玄寂离一笑,这才收回视线,牵起皇后的手前行。
身后,一众奴才爬起来紧随,窦涟漪夹在其中,盯着前面那对男女,俪影双双,牵手而行的场景,映在眼帘,却是痛在心头。
及至到了太后殿,发现萧丽云也在,不一会儿,安景凉也到了,主子们各自就了座,独窦涟漪被带进来跪在当堂,竟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窦修仪,说,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一纸甩过来,喝问一声。
窦涟漪捡起来看了一眼,字斟字酌的,回答慢了一些,惹得萧丽云不耐烦地大声斥道:“还不快说。”
“淑妃,让她慢慢说好了,你这么大声倒吓着她了。”到底是皇后,月碧落的风范就是不一样,皇帝玄寂离一直低头拨弄着茶盅盖子,闻得这一声,也不禁投去赞赏的一眼,而女人,则报以温柔一笑,好一幕鳒碟情深的情景。
眼底蓦然有热汽涌上来,窦涟漪死死地忍住,不让它们凝泪而落,唯恐一张口,喉咙里的哽咽会出来,是以不敢说话。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怎么不说话?”太后越怕不满起来,声音前所未有地拨高了几许。
幸好,她一直伏在地上,不至于露出一分的伤心来。
“母后,到底何事发这么大火?”玄寂离终于开了口。
孝仁太后这才发现自己气糊涂了,竟忘了告诉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指着地上的纸张命令道:“来喜,呈给皇上。”
来喜一脸忧色地过去捡了纸张,默默地呈给泛着清冷的男人,孝仁太后便在他看的当口,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最后怒道:“如果不是淑妃来报告,哀家还不知道有这等事,天家的事什么时候伦到一个奴才来作主了。”
“淑妃,你说朕该如何奖励你呢。”男人的脸上透着莫衷一是的神色,叫人猜不透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萧淑妃最不会察颜观色,闻言,倒是喜不自胜又略略得意地娇笑一声:“云儿不要奖励,只求皇上多疼爱一点便心满意足了。”
玄寂离极是不耐地一摆手:“带下去,带下去,一天清静日子都没有。”见状,身畔的女人无声地将暖意融融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无言地抚慰着。
安景凉暗自庆幸,方才在皇后殿外拒绝了与萧丽云一起禀告太后的邀请,不然,此时一起受罚的还有自己。
“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当时与淑妃在一起,却没有及时劝阻她。”她款款起身,主动认错。
男人摆了摆手:“罢了,与你无关。”
“皇帝,明明是窦涟漪有错在先,你不责罚于她,倒迁怒于旁人,是什么意思?”太后极为不满道。
玄寂离连忙解释:“母后,原是儿臣下的旨,令她拟一个推荐名单给朕,要怪便怪儿臣未曾与您通气,还请母后息怒。”
“母后,这份名单臣妾也看过了,虽然臣妾对本届秀女的情况不如窦修仪清楚,但也听闻了一些,推荐名单上面的这几名佳丽俱是德才兼备,窦修仪倒是有心了。”皇后月碧落也跟着解释,这也是在看过名单后,她不愿意出头的原因之一,既然后宫充实不可避免,与其招进一些容貌出众又心计深沉的主,不如来些温顺的更放心。
只是听闻秀女夏若桐不仅容貌出众,德才也是俱佳,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个时候病了,不知中间有何原因,月碧落不是没有怀疑,只是这样出挑的人排除在外最好不过,少一个人分宠总是好的。
孝仁太后正要开口,忽见皇帝嘉许地看了一眼皇后,心中一动,这倒是皇后拢络君心的绝佳机会,当即睨了女人一眼:“你呀,就是心眼实诚,怨不得皇帝敬重你。”转尔,冲着堂下之人道:“也罢,看在皇后为你求情的份上,这事不追究了,以后做事当谨记本份。”
“谢太后,谢皇上,谢……皇后,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告退。”窦涟漪如蒙大赦,一一叩头谢了恩,方才起身退出,许是跪得久了,步伐有些不稳,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等出了殿,身子一软靠在了大殿外高大的梁柱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便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往前走,方才帝后情深相望的那一幕不时地在脑海中闪现,她以为自己不会介意,然,在这一刻,痛不可抑的心将她所有伪装出来的不以为意击得粉碎。
“小姐,你怎么了,他们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小姐,你倒是说话呀。”回到尚仪宫,秀珠一直等在外面,见了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摇摇头,疲累地摆摆手:“我不想说话,你别问了。”。
第二天,便是秀女殿选的日子,地点安排在怡心殿偏殿。
自打皇帝继位以来,这还是头一次选秀,皇上自然是必须到场的,各宫娘娘虽是五味杂陈,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媚嫔自打被罚禁足后,神思一直不爽没有现身,萧淑妃还在避门思过,余下皇室成员俱各到场,一时间,怡心殿外太后、皇后、皇贵妃撵轿齐排,阵势不凡。
各各按序就坐,玄寂离偏身请示太后首肯后,示意李莲成可以开始了。
院子外一百零五名秀女,正好每五人一批进入殿中,一批阅选完毕出来后,下一批方可进入,作为主教习,窦涟漪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出了任何差池,她都难逃其咎。
好在前十五批进去后,一切正常,情知推荐名单泄露后,结果必有变故,不过秀女们出来后,有的欢天喜地,有的垂头丧气,她留意了一下,中选的倒有不少与她提供的名单相符,看来大家的看法还是一致的。
随着暮色渐起,殿内光线暗了下来,便早早地掌了灯,一众人看了几个时辰,众是繁花似锦也有些疲累了,太后更是打了一个哈欠。
第十六批共五位秀女便在这个时候依次进入,排成一行。
一名老太监用尖细的嗓音依次报着几位佳丽背景——
“江临县令杨业之女杨凝芷,年方十六。”
“江阴知府王之道之女王彩月,年方十七。”
“宰相杜松年之女杜婉莹,年方十五。”
……
“抬起头来。”玄寂离早已厌烦不堪,及至报完,懒洋洋的发出一声,不得有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等着这场闹剧按部就班地演完。
堂下,五名秀女听话地抬起头,多是垂着眸不敢造次,除了正中间一位,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投向端坐堂上的男人,而满室烛光竟因她的顾盼忽然一亮,令坐中诸人精神一振。
玄寂离讶然地抬眸,正好与佳丽热切的目光相撞,女孩的脸顿时一红,视线如小鹿一般跳开,男人的眸不禁微微一眯:如此青春靓丽的女孩,她因何不肯推荐,是……怕他有了新人忘了她这位旧人吗?
不会,既然心中无他,又何来因爱生妒之举,他当即否认了这个认知,然,欣然之色仍是情不自禁地流于唇边。
“叫什么?”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他的声线愈发慵懒如魅。
女孩眸光悄悄地一扬,灵活得像一只小兔子,见男人笑意盈盈,虽眸光幽远,但确是盯着自己不错眼珠,不禁又羞又喜,出列脆声回答:“宰相杜松年之女杜婉莹,年方十五,臣女参见太后、皇上、皇后还有各宫娘娘,愿太后吉祥,吾皇万福,皇后娘娘千福,各宫娘娘如意。”
一口气说下来,口齿竟是伶俐之极。
玄寂离未置可否,倒是其他几位皆是神情一震,此女若是进了宫,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均堪称劲敌。
“果然是出自大家的,不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家子气。”太后年纪大了,喜欢活泼俏皮一些的女孩,见她伶俐却又不失方寸,顿首又问:“可读过什么书?”
杜婉莹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臣女愚钝,只读过《女则》和《女训》,平日在家做做女红罢了,请太后不要嫌臣女书读得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