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涟漪拧了拧眉头,示意她稍安毋燥,“你们且回忆一下,这几日有哪些人来过霁月馆?”
“也就是桐贵人还有福贵人来过,莫非是她们中的某一个做的?”大家想了想,最后也只有这两位常客。
秀珠一听,气愤得不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主子待她们那么好,她们居然使出这种阴招,太卑鄙了。”
“也不见得是她们两个,这馆中出出进进的奴才多的很,送膳的,传侍的,止不定哪一个混进来也未可知。”窦涟漪不相信两位好姐妹会害自己,沉吟道。
素云也赞同道:“有这种可能。”
“那怎么办,主子,您赶快去跟皇上解释一下,不然误会深了可不得了。”上次为战熠阳,皇上差点将小姐五马分尸了,至今想起来还感到后怕,是以秀珠急切道。
窦涟漪抚了抚袖口的玉兰花纹案:“若他真存了疑,只怕越解释越解释不清,罢了,你们以后警醒着点,只怕这样的动作不会停呢。”
“是,请主子放心,往后就算一只苍蝇飞进来,奴才也要分出公母来。”小英子一直插不上话,但论忠心,绝不比旁人差。
秀珠与素云自是不在话下,就连五儿也难得一见地崩着小脸:“谁跟主子姐姐过不去,便是跟五儿过不去,五儿与她誓不两立。”
“好啦好啦,别弄得箭拨弩张的,该干嘛干嘛去,以后留心一点便行了。”幸亏有他们,这令她深感欣慰。
隆冬时节,外面的世界已是天寒地冻,华清宫座落在温泉之上,自是感受不到刺骨的寒意,不过到了夜晚,气温一般比白天骤降了好几度,这个时候泡在温泉里,那份惬意与温暖不言而喻。
听风居内的温泉池中洒满了茉莉花瓣,一具曼妙的身子浸泡在温泉水中,贴身宫女不时用手掬着水,浇在主子的背上。
“主子,您的肌肤又细又嫩,像上好的瓷器。”香桃忍不住惊叹。
杨凝芷颇是得意地扫了她一眼:“真的吗,你这丫头,越来越会哄人了。”
“不是哄您,奴婢说的是真的,皇上见了一定喜欢。”
这一句正好说到女人的心坎里去了,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思不就是求他一个喜欢吗,“香桃,你闻闻我的身子,可好闻?”
杨凝芷懒洋洋地自水里伸出胳膊去,香桃一凑近,便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沁入鼻端,可是当你仔细捕捉它的味道时时,它又不见了,及至你失落地放弃时,那淡若似无的香味又蓦地回来了。
“主子,您为什么不将香味调重一点,这样皇上一闻便醉了。”香桃有些不解。
女人柔美的脸上凝了水汽,宛如一朵带露的茉莉花,清新,芳香,又似出水芙蓉,靓丽而动人。
“这你就不懂了,皇上什么香味没闻过,若是太浓了反倒不讨喜。”
更深一层原因是,此香有增情之效,浓了效果虽出得快,却容易被发现,是以她每日只在混有香料的温泉水里洗浴,久而久之,香精渗入肌理,那香味更是隐蔽,它存在着,却叫人闻不真切,给人一种爱而不得的感觉,这才是它最妙之所在。
“贵人,皇上身边的小三子公公来了,说是圣上催着呢。”一名小宫女悄无声息地进来禀报。
杨凝芷的脸绽放如灼灼桃花,“快,替我更衣。”
“主子,看来皇上是迷上您了。”香桃拍了拍掌,早有候在外面的宫女托着朱漆描金托盘进来了,她从托盘里取来羽衣霓赏,一边替主子穿上,一边为主子高兴着。
听风居的春天终于来了,这是它的主人第五日被皇上召寝吧,而且,只怕明晚、后晚还会侍驾也未可知呢!
以前,这样的待遇只有霁月馆的俪嫔才有过,如今轮到自己了,一丝含了满足与自得的笑意跃然唇边,杨凝芷偏脸嗅了一口自己的肩窝,香气若有似无,连自己都醉了,何况皇上呢!
皇上新宠福贵人的消息在宫中已不是新闻了,别说旁的妃嫔,就连从前最得宠的俪嫔也靠边儿站了,有呕气的,好不容易皇上移情别恋,为什么新欢不是自己?也有兴灾乐祸的,皇上宠谁都行,就是不想那个姓窦的得宠。
总之,各式反应,不一而足。
“主子,您得想想法子,再这么下去只怕皇上不记得您了。”霁月馆越来越冷落,秀珠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是啊,一连十几天不见人影,她好想见到他,无关恩宠,只因思念。
“秀珠,取那件鹅黄色轻纱质地的衫子来。”
窦涟漪没有如往日一般吩咐关门,如是一说,喜得秀珠连跑带蹦地找衣裳去了,这边素云帮她重新挽了一个髻,斜向一边,簪了枚玫瑰花宝石钗子,长长的樱络垂于肩齐。
“好看。”秀珠找来衣裳,忍不住赞叹一声。
终是脱不了以色示人,她暗叹了一口气,在秀珠与素云的服侍下更完衣,站在镜前顾盼,这身衣衫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穿过的,今晚着它面圣,意寓自是不言而喻。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坐在暖轿里,听着雨打轿身发出细细的声响,心中说不出的怅然。
霁月馆离他的飞霜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约摸一袋烟的功夫,轿落,帘掀,便看见李莲走大步迎了上来,打了一个千儿:“奴才给俪嫔娘娘请安,俪嫔娘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窦涟漪便托了秀珠的手下轿,低头的那一刻,将唇边浮出的一抹苦笑隐在了夜色里,她可是空闲得很,不得空的是里面那一位。
“皇上在吗?”
李莲成一边吩咐手下进去禀报,一边笑着回答:“皇上在……福贵人也在。”
“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原来有人捷足先登,也不对,福贵人如今是皇上的新宠,听说两人天天粘在一起,亲热得紧。
李莲成正要说“既来了不如等皇上示下”的时候,传话的小太监飞奔出来了,“皇上宣俪嫔娘娘晋见。”
微转的脚步一顿,便听得李莲成提示的一声:“皇上在南书房,您请!”
窦涟漪便回身,缓缓地拾级而上,迈过飞霜殿的高门大槛,外面寒意颇浓,人一进去,却感到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乍然之下,还有些不适应。
外间是一个回廊,往南行了十几步,便到了南书房的门口,听见里面谈笑风声,探头一看,他正从后面捉着女人的手挥毫,当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咦,怎的不进来?”
写毕,玄寂离偶尔一抬眸,看见她站在门口延挨不进,随口问了一声。
“臣妾怕打扰了皇上和福贵人的雅兴,所以在考虑要不要进去呢。”窦涟漪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一边玩笑道。
虽是极力忍着,可话里的酸味还是很明显。
“姐姐快别这么说,皇上刚刚还提起姐姐呢。”杨凝芷被男人拥着写字,也不方便行礼,只抬起脸娇笑而语,窦涟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女人的神情分明透着几分得意。
她终于明白,从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招人恨了。
“是吗,他肯定说我坏话了。”窦涟漪轻睨了一眼男人,只是他自打那一瞥后,便再没看过自己一眼。
杨凝芷微别过头,与男人挨得那样近,肌肤似触非触,巧笑倩兮地问:“皇上方才说姐姐什么了,臣妾突然记不起来了。”
“朕也忘了。”他自顾捉着女人的手写着,闻言,漫不经心地轻声道。
格格格,女人娇纵的笑声,伴着斜飞的眸光,故作不解道:“皇上的记性不是最好的吗?怎的也忘了?”
刺心,窦涟漪强吞下泛起的酸泡泡,还有忽然觉得自己多余的感觉,讪笑着上前,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皇上写的什么字,臣妾瞧瞧。”
“正好,你看看这几个字,哪一个意图好?”玄寂离终于松开女人,立起上身,总算没再秀暧.昧给她看了。
福,温,莞,鹂,和,窦涟漪默念着,心中忽然一动,“皇上这是要提谁的位份,让臣妾猜猜……莫不是……”
她故意沉吟不透,一双眼睛瞄向眸色一亮的杨凝芷,女人的脸大放异彩,希冀中透着紧张,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女人的小心肝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芷儿,你喜欢哪个字?”他偏头,眸光宠溺地看着温婉可人的小女人。
杨凝芷的心乱慌乱跳,强压着巨大的激动,歪着脑袋娇笑一声:“皇上喜欢的便是臣妾喜欢的。”男人听了,仰脸一笑,显得极是受用。
“鹂字如何?臣妾觉得很是符合福贵人小鸟依人的性情。”那声芷儿刺痛了她的心,窦涟漪明知道女人不会喜欢,却故意挑了这个字。
果然,杨凝芷急切道:“皇上。”却咬着唇,不往下说,欲说还休的样子真真是可人。
“你自己喜欢哪一个?”玄寂离温声看向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