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派人手,婉妃身边一刻也不能断人,若再出什么差池,朕唯你们是问。”玄寂离冲着婉妃宫的人下旨,又转向两位太医:“你们一起替婉妃诊看,务必保住朕的皇子。”
“是。”
徐怀玉与李墨肃声领命。
半个时辰后,昭阳殿。
“如何?”安景凉劈头问道。
徐怀玉垂手而立,犹豫着要不要说,听见对面一声冷哼,“徐太医,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否则本宫不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是。”他抬眸飞睃了一眼,端庄的贵妇在他眼里,有如洪水猛兽一般令人憎恶,然,他不敢表露出哪怕一丁点的反感与不从,“微臣给您看看这个。”
说话间,从怀里取出一包来,打开后,一股冲鼻的苦味弥漫开来,安景凉抽出帕子捂住鼻子,却并没有斥责,精明如她,自然知道其中必有名堂。
这是方才从镂云居出来,徐怀玉在院子里看到有小宫女正在倒药渣,心中一动,便找了一个由头请李太医先行一步,瞅了一个机会包了来的。
“李墨太医开的保胎药方才微臣看过了,并无不妥,但微臣给婉妃娘娘请脉的时候,发现已有滑胎之象,却绝非今日这一跤所致,是以心中存了疑,验过药渣后恍然大悟,原来有人在药中动了手脚。”
安景凉庆幸自己找对了人,忙问:“可是药中加了什么?红花还是麝香或者是附子粉?”这些可都是孕妇大忌,也是宫中常用来对付情敌的武器。
徐怀玉却摇了摇头。
“若是掺了这些,李墨太医早就诊出来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安景凉的兴趣被勾起来了,还有比这更隐蔽的法子,她不得不佩服此人心机之高明了,“那是怎么一回事?”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了。
“药材不变,只是其中一味剂量加大了少许,这保胎的药便成了滑胎的药,而且,这人很高明,每次只改变一点点,慢慢地影响孕妇的胎象,以免引起人注意。”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这个人了。
安景凉赞了一嗓子:“妙啊,她是谁,本宫真想见见她。”
真是物以类聚,徐怀玉头皮一阵阵发麻,如果不是心爱的女人在这里,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呆下去了。
“做得好,你先下去吧。”
安景凉收了情绪,闲闲地命令道,就见男人拱了拱手,巴不得地转身而去。
“主子,这可怎么办?”灵姗早听得出了一脑门的汗,终于有了机会将心中的担心说出来。
端坐于暖榻上的人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衣衫,这才抬眸扫了她一眼:“慌什么?既然有人换了药材,那就安排我们的人换回来不就行了。”说话间,眼底厉芒一闪:皇后娘娘,跟你斗,真是其乐无穷啊!
“娘娘高见,奴婢这就去办。”
许是被主子镇定自若的气度感染,灵姗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窦涟漪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又陷入一场纷争中,她一心想查严冬梅,后来去媚嫔口中的小树林看了看,并无发现,而行宫一直风平浪静,未再发生什么状况,或许那名宫女的死只是个意外吧,如此一想,便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冬至那日,由太后提议在宜春园设宴欢聚。
上首,太后居中,帝后分坐两边,底下一众妃嫔依位次各坐了一桌,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斥席间,好不热闹。
“听说俪嫔新近得了一个干妹妹,是她吗?”皇后月碧落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五儿,兴兴头头地问。
窦涟漪原本没打算带五儿来,无奈小丫头听说有热闹瞧,吵着非要跟了来,当即欠身回答:“回禀皇后,正是她。“又回身吩咐一声:”五儿,快去见礼。”
“五儿拜见太后、皇后还有……皇上,愿太后福寿安康,皇后吉祥如意,皇上万寿无疆。”声音如莺歌燕语,人也长得俏生生的,尤其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别人倒还没什么,把个太后喜欢得不得了,扬手招她过去。
五儿起身轻盈地飞至太后身边:“太后老祖宗,奴婢一看到您,就想起了奴婢的奶奶。”
“大胆。”萧淑妃第一个发难,“太后岂是你这贱婢的奶奶可比的,简直是犯上。”
五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小脸青了,又白了,摇着手,惶恐又可怜巴巴地看向老人:“太后,奴婢只是觉得您慈爱可亲,一时想起了奶奶,真的不想冒犯您。”
“淑妃,看你吓着孩子了。”孝仁太后被她这么一夸,越发慈祥可亲了,“快,起来。”
五儿顿时笑逐颜开,跳起来扬声谢恩:“谢太后……老祖宗。”
“好,好。”这一声老祖宗叫得太后心花怒放,示意来喜夹了一只四喜丸子送入她的嘴中,颇有孙儿绕膝的感觉。
萧淑妃吃了瘪,狠狠地剜了一眼邻桌的窦涟漪,这主子讨厌,身边的奴才也讨厌得很,正好上菜宫女端了托盘上来,眼底狠厉一闪,悄悄地伸出一只脚去。
“啊……呀。”
宫女一个蹑跷,手中的盘子砸向旁边,窦涟漪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菜汤泼了一身。
“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
萧丽云故作好人地当庭训斥起来,那名宫女早已吓得跪在在地,浑身筛糠一样地发着抖。
“要不要紧?
“主子,要紧吗?”
玄寂离与五儿同声发声,后者更是飞奔过来,上下左右前后查看了一遍。
“没事,就是衣服脏了,臣妾去换一下。”还好,她动作不算太慢,加上冬天衣服穿得厚,倒是没烫着,只是溅了一身油汤,显得极是狼狈。
玄寂离略放了心,便叮嘱道:“五儿,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哎。”
这一声,是她答应他最干脆的一次。
过了一会,窦涟漪换了一身衣裳复归坐位,一直跟在身后的五儿却不见了,想是觉得不好玩,不知跑哪里野去了,倒也并未在意。
席间热闹继续,妃嫔们一一给太后敬酒,轮到萧淑妃时,她执酒起身,口吐祝酒词:“臣妾祝太后孙儿绕膝,尽享天伦。”眼看别人开花结果,她自是不高兴,可为了哄太后高兴,还是违心地说出这番话。
“淑妃的话甚合哀家心意,好,好。”一番话果然喜得太后合不拢嘴。
坐中忽然有人尖叫一声:“淑妃,你肩上那是什么?”
“啊!”话音还未落,一声更尖厉的叫声响了起来,女人一边尖叫,一边又是跳又是蹦,活像一只猴子。
一边的五儿拼命忍着笑。
肩膀上的跳跳虫也受了惊,一下子蹦到了萧丽云的脸上,“啊”地又是一声恐怖的尖叫,“来人,打死它。”
啪地一声,一巴掌扇了过来,纷乱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看着萧丽云脸上的五个爪子印,有的愣了,有的乐了。
“贱婢,你敢打本宫,来人,给本宫打。”
萧丽云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厉声叫嚣。
“不是您叫人打的吗?”五儿两只大眼睛又无辜又无害地看着她,唇儿更是委屈地撅了起来,将手心里的一只死虫子示意给大家看:“奴婢是怕它伤害了淑妃娘娘,早知道人家不领情,奴婢便不管了。”
“你分明是故意的。”
萧丽云岂肯吃这哑巴亏,双眼冒火,恨不得将她烧成灰烬。
“太后老祖宗,您可要给奴婢作主呀。”五儿吓得花容失色,咚地跪在地上,双眼蓄满了泪水,却又不滴下来,那小可怜样真是任谁见了都觉得心疼。
孝仁太后的恻隐心立即泛滥成灾:“好啦,她也是一时情急,萧淑你就别跟一个孩子计较了。”
“太后……”
萧丽云呕极了,却也不敢拂逆太后,只得和血往肚子里吞。
五儿的唇角微扬起一丝得意,哼,敢动我姐姐试试。
晚宴后,因杜婉莹娇呼软声地嚷身子重,求皇上陪陪她,玄寂离只得为了孩子,放弃了原本打算陪着窦涟漪的念头。
主仆兼姐妹俩便走着回住处,等周围没人了,窦涟漪别过脸,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那只虫子是你捉来放到淑妃身上的吧?”
嘻嘻。
“谁叫她害主子姐姐的,活该!”五儿满不在乎地笑。
真是个孩子,睚呲必报固然解恨,却不知,多一个敌人便多一份危险。
“我长大了一定不嫁皇帝。”身畔的人忽然又冒出一句,令人又吃了一惊。
窦涟漪半是嘲弄半是羞她地斜了一眼:“才多大点,就想着嫁人啦?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装了些什么。”
五儿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取笑,小脸严肃得不像平常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人儿。
“皇上的女人太多了,我要找的那个人,不一定有钱有地位,但一定是他只有我,我只有他。”小小年纪,又没读过什么书,所以说不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经典的话来,然,这朴素的一句不也正道尽了天下女子的心愿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