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斗看着翟顺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 “胜利”喜悦。
翟顺杰看看地上的两个纸箱,俯下身子搬起一个,朝外面走去。
文光斗心想,他是不是应该先到谭俊杰那里去“告个别”啊,毕竟跟着谭俊杰干了一场,凭良心而论,谭俊杰拿手下这帮弟兄真还不错,但小翟不知是心情太坏忽视了这个细节,还是压根就不想去,他径直朝后门走去。
文光斗看看其它人都没有动的意思,只好弯下腰搬起另一个纸箱,笑着说,“一个人搬不过来,我去送送。”
陈贵财笑着说,“小翟,以后常回来看看,毕竟是办公室走出去的人。”邓志高也站起来,“农机站楼前楼后,我们也过去看看小翟。”
这些话听着很假,翟顺杰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滋味,他努力笑了笑,点了点头,文光斗赶紧搬着箱子跟在他后面。
农机站并不在大楼里办公,而是在楼后的一排平房里。两人从大楼后门出来,快走几步就走进了农机站办公室。
农机站是个小部门,加上站长总共一张桌子两个人,现在翟顺杰过来了,就变成三个人。虽然只有两人,但里面东西堆得满满的,中间还支着取暖用的炉子,给人一种杂乱无章乱糟糟的感觉。
站长姚玉玺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见到二人进来,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翟顺杰把箱子放在地上,说道,“姚站长,我来报到,以后就跟着您干了。”他的语气里有无奈,也有不服和愤怒。
文光斗打量了一下,他看得出来,翟顺杰初来乍到,恐怕连个办公的桌子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好把翟顺杰的东西放在地上。
姚玉玺笑着说,“农机站是个小部门,比不上办公室。”看着长得憨厚的姚玉玺说出这样刺耳的话,文光斗看了看翟顺杰,见他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文光斗暗自叹息,翟顺杰以前肯定得罪过姚玉玺,以后在农机站他也不会顺利,唉,这人一落难,谁都会来踩一脚,锦上添花的事人人抢着干,可这雪中送炭的事却很少有人问津,早知今日难堪,何必当初不学好呢?
翟顺杰憋了一会,还是答话了,“部门都一样,在农机站我就跟着姚站长好好干,您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话奉承的意味就很浓了,态度也亮出来了,姚玉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他转头笑着对文光斗说,“光斗,挺有情意呀。”办公室七八个人,只有文光斗跟着送过来,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说话说得很客气,不象跟翟顺杰说话的口气,已然把他当作部下。
文光斗笑着说,“翟哥东西拿不了,我就帮着拿过来,姚站长,你们先忙,我先走了。”姚玉玺打个哈哈就坐下了。
翟顺杰也跟着文光斗走出来,“小文,谢谢了,我什么也不说了,当哥哥的都记在心里了。”文光斗转脸看看他,见他真是一脸感激的表情,文光斗心里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又想,我不收拾你,也有人收拾你,说不定到那时你变得更坏,希望你能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吧,把以前的所作所为好好反思一下,或许还有进步的希望。
他笑着说,“翟哥,我闲着也没事,举手之劳嘛,我走了,你刚过来,好好收拾收拾。”他挥挥手,再也不看翟顺杰,几步又走回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他赫然发现办公室全体成员都已经坐在里面,谭俊杰依旧坐在沙发上,他见文光斗进来,平静地说,“下面,我们开个全体会。”文光斗见程英杰和小柳都在,估计着要说翟顺杰的事,他赶紧走到座位上坐下。
“今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具体过程我就不讲了,总之,这件事影响很坏,办公室的形象可以说因为这件事一落千丈。俗话说,一俊遮百丑,我们这是一丑遮百俊。办公室就在领导眼皮底下,我们工作干得好,领导可能看不见,但我们一出事,领导肯定看得见,其它站所的机关干部肯定看得见。
下午,张书记也找我谈话了,要求好好整顿办公室工作纪律,好好反思一下我们的工作,查漏补缺,力争以后不出问题,把工作干好。
说实话,小翟这件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每个人都要认真反思我们的工作。”众人都静静听着,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我们办公室人员的职责就是搞好服务,我们离领导最近,一定要严格落实好工作纪律,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平时,我常说,有两个部门不能去,一是财政所不能去,一是组织办少去,瓜田梨下,万一丢了钱,泄了密,谁也说不清,没事惹一身骚,现在我再加一条,以后去领导屋里也要注意,工作上的事多跑,平时没事少跑,不是离着领导最近就是最好,最近意味着亲密,也意味着责任,谁都不想担责任。”
他喘了一口气,稍微平抚了一下情绪,“话又说回来,办公室工作一定要正,存正心,做正事,不要搞偷偷摸摸那一套,否则,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你,你有多大的关系也不顶用。”
谭俊杰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小翟走了,以后小翟这块工作就由光斗接任,我就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办公室工作不要受影响,要继续走在前列,不要因为一个人一件事影响大家的形象,影响我们办公室的声誉,我们要也不要因为这件事背包袱,有负担,要卸下担子,轻装前进,把危机当契机,力争度过危机,干出成绩,重新擦亮办公室这块牌子,好了,我就讲这些,散会。”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看得出谭主任确实很生气。四个司机都站起来,程英杰颇有深意地看看文光斗,笑着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话只说了半句就没了下文。
张平没心没肺地说道,“小文今天升官了,晚上请客吧!”他走上来突然拍了拍文光斗的肩膀。
文光斗自从进入办公室第一天,就养成一个习惯,确切地说应是从大学学生会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大会小会听领导讲话时就愿意分析领导说话的思路,领导先讲什么,再讲什么,怎么收尾,好听的话怎么讲,不好听的又怎么讲,这说话的艺术每个领导都不一样,他每听完一个领导的讲话,有的感觉受益匪浅,很有启发,对将来工作思路的形成很有帮助,有的却暗自腹诽。
今天谭俊杰的讲话不象他平时一样那样有条理,他真是生气了,他正在静静地琢磨着谭俊杰开头和最后两句话的意思,“办公室的形象可以说因为这件事一落千丈。”“力争度过危机,干出成绩,重新擦亮办公室这块牌子。”他仿佛隐约看到了机会。突然愣不防让张平吓了一跳,“升什么官,别瞎说。”他反应很快。
小柳笑呵呵地说,“交通也是官,李镇长就是从交通员干起来的。”听着这句话有站队的嫌疑,文光斗赶紧说,“我那能跟李镇比,我那有李镇的水平?”
张平笑着说,“领导也是人,领导也是从小兵干起来的。”
程英杰解围道,“小文,刚接手这块,让他让把工作理顺了,请客还不是小事一桩嘛。”他在几个司机中很有威信,他这样一说,张平、小郑、小柳都不好再闹。
文光斗下意识地看了看陈贵财与邓志高,见陈贵财还是笑呵呵的老样子,邓志高也依然平静,陈贵财是快要退休的人,而邓志高没有搀和一班司机的玩笑打闹,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几个司机说笑了几句都回到北屋,这时谭俊杰走了进来,微笑地说,“小文,这个材料写得不错,上手很快嘛。”
文光斗接过谭俊杰手里的材料,见他在上面改了一些内容,但大思路没动,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却不料谭俊杰说道,“光斗很聪明,材料路子没有问题,就是有些话还带学生腔,得多看文件,多看看以前的材料。”说完,他叫上小郑出去了。
邓志高装作不经意似的走过来,瞥了瞥文光斗手里稿子,没有说话。文光斗说道,“邓哥,帮我听会电话,我把稿子改一改。”邓志高笑道,“行,你忙吧。”
文光斗赶紧走到隔壁谭俊杰屋里,把稿子改了过来,他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后,兴冲冲地跑到二楼。
张德亭正在办公室,见文光斗进来,接过他手里的稿子,开始认真看了起来。他面色凝重,边抽烟边看,文光斗站在一旁,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他看完一遍,把稿子往桌上一放,笑着说,“不错,第一次写材料写成这样,很不错了,光斗很有悟性。”
见他又拿起一支烟来,文光斗赶忙拿起火机给他点上,“都是张书记指导的好,没有您的指导我写都写不出来。”
张德亭笑着说,“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以后可以试试大材料,本事不压人,年轻人,多学一点累不着。”他话题一转,“光斗,交通这块工作,你耍着玩着就干了,对你来说没有压力,材料这块你要多上心,小伙子,好好干。办公室这个岗位,出成绩不易呀!”张德亭站起来,破天荒地拍了拍文光斗的肩膀。
任何一个刚参加工作或是对前途充满希冀的人,听到领导的表扬与肯定都会非常高兴。完成了对翟顺杰反击,材料写作又得到领导的鼓励,从张德亭办公室出来,他强压内心的兴奋,一脸平静地回到办公室。
邓志高笑着说,“材料通过了?”文光斗也笑着说,“张书记再看看。”他说得很含糊,邓志高说道,“这些小材料对你来讲,不成问题的。”文光斗谦虚地说,“邓哥,我可不敢贪功,都是在你原来的材料基础上写的。”邓志高却说,“我那些东西,领导都看不上了,得换换新内容了。”
听着他话里有话,文光斗只能装作不知。
下班后,他来到店里,母亲田文丽很高兴,“斗儿,你大姐下午送了一只鸡过来,我炖好了鸡汤,你饿不饿,我先给你盛一碗?”
文光斗夸张地说,“我在政府就闻到了香味,我到隔壁商店给爸买瓶酒。”
文致远走了过来,“下午店里来了两个小痞子,拿了两盒药没有给钱。”
文光斗正高兴着,也没往心里去,“林子大了什么鸟也有,爸,不用理他,走,吃饭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