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文光斗的心情一直很好,看什么都好,阳光格外明媚,天空也格外灿烂。
程英杰上午快下班时走了进来,跟大家说了几句话,使了个眼色先走了出去,文光斗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外面的车里。
“小文,听说你开了家店?”程英杰递给他一支烟。
文光斗心里一惊,这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书记司机的耳朵里,他有点后悔昨天晚上的宴客了。
程英杰继续说,“你以什么名义请客不好呢,偏要以感谢贾平安的名义,让大家都知道你有间店,有些人没事还要平地起三层浪呢,你还树个靶子让人家打!”程英杰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程哥,当着你的面我不说假话,店是我开的,可是我昨天晚上说是我爸开的,证上的法定代表人和药店负责人都是我爸。”文光斗老老实实地说道。面对一个对他好的老大哥,不说实话只会让人失望。
“南河政府以前还真没有先例,老板现在还不知道,唉,其它一些老同志也不要求上进了,提拔也没有希望了,他们提前退休出去兼个职谁也说不出什么,你刚参加工作不到两个月,就搞出这么大动作。”
见文光斗推开车门往外走,程英杰又把他叫住了,“早上来,我看到小翟在张书记屋里嘀咕什么,见我又把嘴闭上了,你小心点。”文光斗点点头走回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前,他点燃一支烟,思绪却有些乱,烟灰老长一下掉到办公桌上,他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人家说几句又能怎么样,机关干部不许经商,但是父亲在经营啊,对任何人自己都能理直气壮。”
下午前半段一切如旧,到了快四点钟的时候,翟顺杰接起一个内线电话,放下后他平静地说,“张书记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看着他平静的脸,文光斗内心却不平静,“这人以前领导打电话找我,都是一幅警惕妒忌的样子,今天这么平静本身就有问题,上午程哥也说了,他在张书记办公室瞎嘀咕,这个人啊,真是不可救药了。”
文光斗答应一声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他一下转过身来,翟顺杰正在背后看着他,见他突然转身,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
文光斗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和一支笔,快步走上二楼。
张德亭的办公室里没有人,桌上的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堆成了小山,文光斗拿起烟灰缸,见门后的洗脸盆盛满了脏乎乎的肥皂水,他顺手又抄起脸盆走到洗手间,刷洗干净后重新放好。
不一会儿,张德亭回来了,见文光斗站在桌前,他也不苟言笑,先转到门后洗了一下手,看着脸盆中干净的清水,他明白这是文光斗换的,其它人没有这眼力见儿。
他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身坐到老板椅上,盯着文光斗也不说话。
文光斗忙笑着说,“张书记你找我?”他这是无话找话,看着张德亭严肃的脸色,加上上午程英杰的“情报”,他心里大致明白了什么事。
“你还知道我找你啊?”张德亭一脸不满。
“张书记。”文光斗轻轻叫了一声。
“刚表扬过你,是不是上个周刚表扬过你?你马上又惹出事来,你才工作几个月,就学着人家去开店,机关干部不准经商不知道吗?放着大好的前途,去开什么药店,文光斗,你是南河镇党政办的机关干部,不是普通老百姓!”张德亭一口气说了很多,语气严厉,面色严肃。
“张书记,这店是我爸开的,法人代表是我爸。”趁着张德亭的话语稍歇喝口水的功夫,文光斗辩解道。
“你去糊弄鬼去吧”,张德亭一听更来气了,“你昨天晚上请客,是不是感谢贾平安租房给你?怎么你爸以前不到镇上来开药店,偏偏就你毕业后就来了?”他把杯子使劲往桌上一放,杯子里的水一下溅了出来。
领导就是领导,看问题就是准,说话也能说到点上。文光斗再想辩解却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
张德亭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缓了缓口气,“光斗,你从第一天到南河来工作,加上我又分管办公室这一块,我们接触最多,说实话,你脑子灵活,办事聪明,执行力很强,上上下下都很看好你。你又是我们市里的第一批公务员,老板亲自把你要到南河来,就是想好好培养,将来能有出息,你这样做,太让我失望了。”他说得痛心疾首,文光斗一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看着文光斗的样子,张德亭继续说道,“你现在这种行为,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如果人人都学着你去开店,这班还上不上了?这工作还干不干了?南河党委政府干脆解散了,都去开药店吧。”他表情更加沉郁,声调一下高了起来。
“张书记,我保证不影响工作,药店让我父母去经营。”文光斗小声表态。
“你能保证不影响工作?你能消除影响?老板今天开会去了,我还没来得及跟老板汇报,这事老板还不知道,你说你年纪轻轻,胆有多大?万一将来赔了怎么办?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张德亭一会疾言厉色,一会和风细雨,弄得文光斗心里很难受。
“好了,你先回去吧,能关掉最好关掉,现在刚开,船小好调头,能兑出去最好兑出去,一个机关干部,干好工作才是本职,至于怎么处理,等老板回来再定吧。”张德亭说了一通,下了逐客令。
文光斗脑子一团浆糊,怅怅地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陈贵财、邓志高、翟顺杰正在说着什么,看他进来,都闭上了嘴,陈贵财朝文光斗笑笑,走了出去,邓志高也拿起一份文件,朝二楼走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听电话的翟顺杰与文光斗,文光斗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家平时关系都不错,怎么一有事都躲着走呢?
对面翟顺杰装模作样的地整理着文件,不时接听一两个电话,接听电话的空当,顺便再用眼的余光扫一眼文光斗。
文光斗抽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了两口,使劲把烟雾吐出去,要搁在平时,翟顺杰早烦了,今天却是一点表示都没有,看来每个人在背地里说坏话做坏事时,也残余一点点良心,也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安。
烟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文光斗一支烟抽完,已是完全镇定下来,他想到了一个人,既能影响张德亭,又能影响季允祥,还对文光斗自己不错,这人就是镇党政办主任谭俊杰。
“谭主任在家吗?”他很平静地对翟顺杰说。
“不知道,一下午都没看到。”翟顺杰终于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看文光斗。
文光斗站起身来,来到谭俊杰门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用手一推,门关着。
他来到自己宿舍,给谭俊杰打了个电话,手机却提示不方便接听。文光斗更加沮丧,“这是怎么了?难道机关里都是这样,一旦有事就跑得远远的?自己难道真要把店关了?这可是自己费尽心血才开起来的,现在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绝不能关掉。但会怎么处理自己呢?调离办公室应该算是轻的了,关键自己还在试用期,如果领导不说自己的好话,将来转正也是个难题。”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诸葛亮安居平五路,这才一路,我不能慌,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就能找到出路,反败为胜,扭转局面。”
他在宿舍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右拳猛砸了几下左掌,“虽然张德亭说最后要由季允祥决定怎么处理,但他是有建议权的,人,在办公室一个样子,在家里又是一个样子,晚上我就先去张德亭家里,一是疏通一下,二是探探他真实的想法,看有没有缓和地余地,但无论到那步,药店是坚决不能关,这是底线。”
想罢,他回到办公室,正走到门口,谭俊杰的电话回了过来,“光斗,你在那?”
文光斗赶紧说,“我在办公室。”
谭俊杰低沉地说道,“你出来说。”等文光斗又回到宿舍,谭俊杰说道,“我大意了,没想到有人拿这事作文章。张书记下午给我打电话了,我本想回去再跟你说,你现在心里一定着急了吧?”
面对着善解人意的领导,文光斗很是感激,“主任,谢谢您了,又让您操心了。”
“你说那里的话?这件事,你最好再找一下张书记,老板那里,如果他问起,我会想办法的,不过,我琢磨老板的脾气,……,好了,先不说了,你先找一下张书记。”谭俊杰那边说话不方便了,他挂了电话。
文光斗放下电话,仔细想想,谭俊杰与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今晚自己就去,至于能有什么结果,他心里也没底。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