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斗回到龙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南河镇党政办。
办公室里,几个同事正在值班,他看看谭俊杰、邓志高都不在,有说有笑地聊了几句后,准备离开,恰在这时,委员副镇长王金铎从楼上走了进来。他中等个头,却生得浓眉大眼,一脸武相。
刚才还在聊天的同事都赶紧站起来,王金铎笑着说,“值班啊?光斗也值班吗?”
文光斗忙说,“我在家没事,回来看看。”他边说边抽出一支烟递王金铎,拿出打火机点着。
王金铎满意地看看他,“小伙子,中午有没有饭吃?”
文光斗一愣,但马上醒悟过来,这是在问他中午有没有场合,他马上说,“中午还真没饭吃,早上饭还没吃饱呢?”
王金铎一听哈哈大笑,在场的值班人员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中午别走了,跟我去吃饭。”当着几个同事的面,他叫文光斗出去吃饭也不遮掩,一是因为这是假期,二是因为文光斗年轻,在镇上没有家庭,三是因为他是镇里的四把手,不需要顾及太多。
中午安排在龙城市里,来的人文光斗基本都认识,除了王克胜、钱瑞先外,交通、公安、国土、工商、供电等单位的所长都来了,全部是南河镇的双管单位,王金铎的工作分工中里面就有协调双管单位的内容,今天,就是利用十一假期把双管单位召集到一块,联络一下感情,也有利于以后的工作。
文光斗能喝的名声在南河镇算是传开了,这些双管单位的所长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年龄小职务低有时也不好过于推辞,中午从十一点半喝到下午五点,喝了多少自己也不记得了,满地的酒瓶,满桌的醉汉,周忠波喝得兴奋,拿出手机还要订桌,吵吵着晚上继续喝,王金铎拦住了他,含糊不清地说,“下次,下次。”
文光斗打车把王金铎送回了市里的家,又搀扶着把他送进家门,王金铎一个劲地说,“光斗,不错,光斗,不错,以后有事就说,啊,有事就说。”
从楼上走下来,坐上出租车,司机从反光镜里看了看他,“去那里?”
文光斗想也没想,直接说,“回家,南河镇文家庄。”
在出租车上睡了一路,到家时仍感觉头晕目炫。
母亲田文丽看他从外面一路歪斜地走进来,赶紧上前扶住他,“怎么喝了这么多?跟谁喝的啊?不能喝就不要逞能,身体是自己的,谁也替不了你……”
耳边听着母亲的唠叨,文光斗心里很感慨,还是亲娘好,还是家里好,他含糊地说一句,“妈,我先睡会,吃饭叫我。”说完,一头栽倒在炕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母亲田文丽已经做好了晚饭,象许多北方农村家庭一样,晚饭是少不了稀粥的。田文丽熬了一大锅大米绿豆稀饭,汤汁浓厚,喷香扑鼻。看到文光斗醒来,她揭开院里墙角的一个瓷缸,从缸里舀了一碗自己家酿的豆瓣酱,剥了几棵大葱,又麻利地用葱叶炒了个土鸡蛋,剩下的葱白用来蘸酱。
一会功夫,晚饭就上桌了,土鸡蛋黄澄澄的,配以绿色的葱叶,让人赏心悦目,自已家做的豆瓣酱,酱色黑褐,香气浓郁,味鲜咸还带有甜味,加上葱白往旁边一放,对比明显,很能带起人的食欲。
母亲最知道孩子的口味,无论他或她年龄多大,在母亲眼里永远是孩子,她们想把孩子最爱吃的东西让他们吃够,吃好,这是每个母亲最朴素的愿望。
文致远泡了一壶茶,又给自己倒了半玻璃杯白酒,在饭桌前坐下。
他给文光斗倒了杯茶,说,“先喝杯茶再吃饭。”这是文家的传统,不管中饭晚饭,饭前都要先喝茶。他悠然地呷了口酒,又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蛋放入嘴里。
文光斗喝了茶,开始喝稀饭,他吃得很快。“妈,再给我盛碗稀饭吧,”文光斗抓起一个馒头,说道。
“好,多喝点,这稀饭我熬了一个多钟头呢,”田文丽乐呵呵笑着说。
“香,真香,还是家里的饭香,”文光斗嚼着馒头说,“爸,我想开个药店,你现在退休了,在家里也没事,发挥一下余热,到镇里去呗?”
“开店?”文致远明显愣了一下,“我倒是没有问题,但店也不是说开就能开起来的,你从来没有开店的经验,先跟你五姐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再作打算。”他没有想到文光斗店面都已经租下,只当是他还只是个想法。
文光斗提了一下,却不想深说,他怕父亲的盘问会打销自己的锐气,他想不管前面怎么样,自己都要试一下,不懂不会不要紧,边干边学边琢磨,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到那步山唱那步歌,摸着石头过河呗。
田文丽不断给儿子夹着菜,高兴地看着儿子大口大口吃着。
院子里的灯光照在一家三口身上,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院外的菜地白菜在旺盛地生长,扬起一片绿色的生机,菜地里的小虫,低鸣吟唱。
早上,当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文光斗已经醒了,但他却懒在床上,不想起来。
母亲田文丽已经早早做好了早饭,正在浇菜,父亲已经暗练完太极拳,在院子里散步。
文光斗起来,跟父母打了个招呼,田文丽说,“你去那?马上吃饭了。”
“我出去走走,透透气。”文光斗说。
乡村的早晨美好而宁静,远远望去,仿佛有一层轻霭笼罩着整个村庄,脚下到处可踩到晶莹的露珠,感觉清凉悦目,空气里飘散着许多种味道,有清草味、草灰味、饭香味……混合成乡村特有的清晨气息,偶尔会听到一两个人的招呼声,父母叫孩子起床的催促声,点缀着乡村宁静的清晨。
吃罢早饭,文光斗拿着自己大学在上兼职的所有存款回到南河镇的店里。
他又里里外外打量这个店面,真是越看越满意。防盗门窗是现成的,屋里的墙也挺干净,至少现在不用再粉刷。只是大灯有点破损。他琢磨着把柜台货架安装好后,再买几盆盆景略加美化就行。
他给一家小型广告制作公司先打了个电话,说是广告制作公司,其实就是承揽制作安装广告牌、灯箱之类的小活,这块文光斗并不陌生。
广告公司的店主很快就赶到了店里。文光斗也不想太麻烦,让他量了一下屋里的尺寸,把柜台、货架的样式讲明白,又商定好门头与门外竖立灯箱的尺寸,约定一个周内安装完成,顺便让他捎盏吸顶灯过来。
价钱方面他并同不与店主计较太多,他的心思不在这,这些东西只要有钱就能完成,关键是药监局的药品经营许可证。
店主骑着摩托车走了,可是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你还没告诉我店名呢?难不成让我做个空白门头?”
文光斗哑然失笑,其实店名他早就想好了,就叫致远堂。这个名字取自父亲的名字,寓意也好,希望买卖能够一直开下去,最重要的是父亲在这,凭着他多年来义务行医的良好口碑,能带来不少顾客。
看着店主远去,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四姐夫,“姐夫,忙什么呢?什么时侯接见一下我这个乡镇干部?”
“值班呢,要不中午你过来,让你四姐接见一下你,我陪一下?”四姐夫看来挺轻松。“有事吧,没事你从来不给我打电话。”
一句话说得文光斗有点脸红,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心里暗自提醒,以后到政府拿文件,顺便过去看看四姐夫,没事打个电话,这些小事小节也能联络感情,不是非要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姐夫,要不人家都说你们纪委的人明察秋毫呢,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有事,你药监局有熟人吗?”文光斗问道,纪委是以前也是五大班子其中之一,面向全市,姐夫在纪委这么多年,应该直接或间接认识那里的人。
果然,四姐夫说道,“有什么事吗,我与他们的纪委书记倒还说得上话。”
“我就知道姐夫人脉广,看来找你是找对了,”文光斗很高兴,“姐夫,我想开家药店,门头房都租好了,放假前我去了两趟药监局,想办理药品经营许可证,可是监管科的那个科长说前面还有许多家在排队等着呢,到我这都猴年马月了,我房子都租好了,一个月光租金也不少钱呢!”文光斗一口气说了不少,那边,四姐夫听得也很认真。
“上班后再问行不行?”四姐夫考虑了一下说道。
“姐夫,我是这么考虑的,上班后不是前面排队等着不少人嘛,现在放假,一是可以沟通一下感情,二是如果放假期间能搞定,既不影响他们的工作,我的店也能早早开起来,就不用白交租金了。”
“好吧,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四姐夫挂了电话,文光斗很乐观,心想纪委的人出马,问题一般不大。
过了一会,四姐夫的电话打了回来,“六儿,这事恐怕有难度。你别着急,听我说。刚才我给药监局的纪委书记打了个电话,他又给他们监管科的科长打了个电话。可是这个科长也是药监局的老人,性格很强势,一般人除了局长谁都不放眼里,坚持要排队审批,你看,要不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说得很委婉,文光斗也明白,这就是没有办法了,他脑筋转得飞快,说道,“姐夫,你认识的人当中还没有能跟这位科长说得上话的?”一边与姐夫说着,一边在大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他的印象中好象没有这样的人。
四姐夫说道,“我只与他们的纪委书记熟一些,其它人,我不干这个,还真不认识。”
“如果一拖半年的话,店面空着,让人笑话不说,光房租就是不少钱,这是自己第一次开店,不能就这样认输,”沉吟了一会,他说道,“这样吧,姐夫,你能把这个科长的电话给我吗,包括住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