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虑了一会儿,眼前突然浮现出大姐家吃晚饭时《新闻联播》的画面,领导人在老区走访慰问,当时光顾着和大姐说话,他心里也没在意。
现在静下来,他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龙城市领导不会明天也走访慰问吧?
每年在新春之前,龙城市领导都会分头走访慰问部分老党员和困难群众、困难企业职工,给他们送上慰问金和慰问品,把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千家万户,这在他整理镇里一年的工作安排时有过印象。
徐娜下班后来到传达室,传达大爷正在看电视,徐娜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大爷看得正起劲,指了指旁边的袋子,徐娜拎起来放到自行车车筐里。
回到家里,母亲韩灵芝正在做饭,徐娜见母亲熬了一锅稀饭,就笑着说,“正好有朋友送了两根萝卜干,正好就着稀饭。”
“萝卜干”外面是一个红色的纸盒,徐娜见惯了各式包装精美的礼品,对这个红色纸盒也不以为意。
韩灵芝笑道,“正好,用味极鲜泡一下,你爸不回来,我们就喝点稀饭就行了。”
徐娜把袋子递给韩灵芝,自己去洗手。从外面回来必须用肥皂洗手,这是韩灵芝给她爷俩定的规矩,从小到大一向如此。
徐娜刚从洗手间出来,韩灵芝就迎了上来,“这就是萝卜干?”
徐娜笑着说,“怎么样啊?”待她仔细一看,自己也吃了一惊,“人参?”
“人参!”韩灵芝面沉如水,“谁送的?”
“一个朋友。”徐娜有些心虚。
“什么朋友?”韩灵芝紧追不放。
在她的紧追不舍下,徐娜终于招供,“文光斗送的。”
“他为什么送你这个?”韩灵芝作为中医院的院长,对人参的品质还是有研究的。
徐娜红着脸说,“上次不是抓奖抓到一台冰箱吗,他可能是在还人情吧。”
韩灵芝把东西重新装好,“你打算怎么办?”
徐娜装作蛮不在乎的样子,“当萝卜干吃了。”她一边打开电视,一边拿起一个洗好的苹果。
“两支参可不便宜,这个小伙子不是刚参加工作吗,他家里是做什么的?”韩灵芝问道。
“我那知道。”徐娜有些嗔怪。
韩灵芝把人参放到桌上,“你看着处理吧。”她自己又回到厨房,“过来端饭,别象个大小姐似的,还要妈侍候你,你以后到了婆家可不能这样。”
徐娜脸一红,她心中倏忽闪过文光斗的影子,赶忙跟着母亲走进厨房。
晚上的晚饭很简单,韩灵芝是中医,特别推崇养生,
徐娜看着母亲的背影,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台冰箱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她也绝没有让文光斗还她人情的想法,但现在他还了,自己怎么处理呢?
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退回去,但这样会让文光斗脸上无光,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得自然大方,她心底里也希望与文光斗保持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种关系说朋友不是朋友,说恋人更不是恋人,但好象又很近,很贴心。
文光斗忙得很晚,第二天一早他正在打扫卫生,就接到谭俊杰的电话,“张局跟我一早就要到临阳,家里的事你多上点心。”
文光斗赶忙答应着,放下电话,他心想,季书记、李镇长都不在家,现在张局长、谭主任也走了,估计家里就是王金铎主持工作了。
以前文光斗觉着有两个时间过得快,一是考试的时候,二是与郑佳卓在一起的时候,现在他觉得写起东西来时间也过得很快。
年底了,一年的工作基本忙得差不多,但机关干部仍歇不下来,中午的场合一样永不停歇。中午,李松波打电话过来,让文光斗一块吃饭。
刚到镇里,两眼一抹黑,只有文光斗他认识,再就是自己的两个手下,他也是卯足劲多认识人,多积累人脉。
按照季允祥的意思,他接手工作很快,组织这块加上包村等镇里的事务他都从张德亭手里一并接手过去。
这两天村委书记、村长集中培训学习,大家都有意接近认识一下新来的组织委员,李松波也想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他一改孙瑞云的做法,场合来者不拒,于正鹏跟着也每天脸上喝得通红。
文光斗接到电话有些犹豫,他的“酒名”摆在那里,而且李松波的酒量也不差,与这些村里的书记村长们一块,喝酒肯定是免不了的,而且要喝大酒,他犹豫再三,还是以手头有材料推辞了。
李松波有些不高兴,“中午出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你比我这个组织委员还忙?”他的口气几天来已经快速过渡到领导语气上,说起话来有些不容质疑。
文光斗有些迟疑,想想在季允祥面前的承诺,还是坚持住了没改口。放下电话,他禁不住看看“聚精会神”看文件的朱玉涛,心里暗道,坚持原则没有错,如果谁一说就改变想法,那不成了墙头草了,还有没有定力?
人定胜天不是人一定能够战胜老天爷,而是人定下心来做事就能战胜老天爷。
下午三点钟左右,文光斗接到了季允祥的电话,当文光斗掏出电话,马上知道肯定有事,他暗自侥幸,幸亏中午没有喝酒。
“李松波跑那去了,让他给我回电话。”季允祥的口气很生气。
文光斗忙说,“我马上去找。”
他在等待季允祥挂电话,季允祥却继续说道,“我现在往回赶,明天上午葛市长过来走访,张局长不在家,你告诉金铎一声,让他跟李松波商量一下,等我回来。”
文光斗赶忙去找李松波,李松波办公室的门却关着,他来到隔壁,见于正鹏也不在,只有刘晓英一个人在坚守岗位。
“李委员呢?”文光斗很着急。
刘晓英笑着说,“在办公室啊,中午喝得有点多,可能睡着了吧。”
文光斗着急地说,“老板找不着他了,你有钥匙吗?”
办公室有所有两委成员办公室的钥匙,他想组织办这也能有。
果然,刘晓英从抽屉里取出钥匙,“我过去不方便,你自己去吧。”
文光斗顾不得其它,拿起钥匙去开门。
李松波正在办公室相通的宿舍里酣睡,宿舍里酒气熏天。
“李委员,醒醒,李委员,醒醒。”文光斗一边喊一边推他。
李松波睡眼惺忪,嘴里“哼哼”了几下,努力把眼睛睁开,“啊,光斗,什么事?”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晓英那有钥匙,老板找你。”
“啊,老板回来了?!”李松波一下蹦到地上去穿鞋,思维好象一下子清醒过来,脸上的迷糊一下跑得无影无踪。
“季书记没有回来,”文光斗有个小心思,当别人说老板时,他偏要说季书记,当别人称呼季书记时,他就称呼老板,以凸显党委秘书的不同。这层小心思埋在心底,不能也不足为外人道,“电话都打到办公室了。”
李松波马上找手机,终于在办公桌上的公文包里把手机找到,由于睡得沉,手机不在跟前,放到包里声音太低,季允祥打了两遍他都一点没听见。
“老板找我什么事?”
“明天葛市长过来走访慰问,老板让你给他回电话,让跟王镇也说一声,我现在就过去。”
李松波想了片刻,喊住文光斗,“光斗,我们一块过去。”他初来乍到,对镇里的工作与情况并不熟悉,书记、镇长、副书记都不在家,王金铎就是镇里最大的领导,出了事也有人与他分担责任。
他边走边给季允祥回电话,“季书记,手机放到包里,我没听到。”
季允祥很生气,但李松波毕竟是两委成员,且初来乍到,他强压火气,“你跟金铎商量一下,确定一户困难职工,明天上午葛市长过来走访。”
说着话,两人走到王金铎办公室门前。王金铎中午也喝了酒,但下午照常办公,他听了文光斗的汇报,笑着说,“以往都是张局长负责这块,这样吧,你先给张局长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意见,需要我协调我再出面。”
张德亭的手机打通了却没人接,过了一会,张德亭又把电话打了回来,他说得很简洁,三言两语,“水泥厂改制,效益不好,联系水泥厂,选一户困难职工。”
李松波毫无头绪,他把张德亭的话给王金铎说了,王金铎稍一考虑,“晓锋也不在家,这样吧,我给水泥厂孙景瑜打个电话,找他选一户困难职工。”
看着王金铎打起电话,李松波松了口气,他看了文光斗一眼,身上的“领导气”又开始聚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