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这不是小说
——灵遁者
M又来到西安了。距离自己和儿子被骗，已经两年了。电话打了N次。被骗的那年，M还死了丈夫。
人生就是这样的。正当你想的很好的时候，意外接踵而至。儿子买房被骗了，被骗了0多万。那是自己和老伴一生的积蓄啊。要给儿子买婚房的啊。
然后老伴是脑溢血死亡，好在他死的很痛快，没有受苦。好在被骗的人不止有儿子一个。还有好多人。好在这个连锁中介公司的老板被抓住了，被扔进大牢了。
M对他弟弟说了那么”好在“，却还是不断的叹气。M实在是坐不住了，她必须要问个究竟了。到底钱什么时候给钱？？案子怎么样了？
M坐上了车，可是M不懂西安的东西南北。更记不住那么多站牌。她每次都是把电话给司机，然后司机再给她弟弟L说。
就在昨天晚上，那么晚了。L和司机说了半天，司机还是不知道地方。没有到地方，M不下车。Ｌ听到电话那边Ｍ大声说：“你不能这样。说好送到的。你这都没送到门口。”
司机说：“已经到了。已经到了。就在这附近。我给你弟弟说了。他过来接你。我还得赶火车站送其他人。”
任凭司机怎么说，Ｍ都是坐着，她看着茫茫的黑夜，可是没有到弟弟的家门口。自己下车怎么办？
无奈司机又在电话里跟L说。L才费了半天劲说服姐姐下车了。显然Ｍ非常不满，她说：“本来是１３０元。但我不给你１３０。我给你10。你得给我留打车钱。”
电话里嚷嚷半天，M省下了10元。M就在下车的路边等着，看着一栋栋房子，一盏盏灯。来往的车辆行人，并不觉得亲切。而是害怕。那一栋栋房子，就像一堵堵墙，挡在自己的面前。走一下，碰一下。
而且还感觉特别的黑，也许这和自己晕车有关系吧。第二天M早早就起床了。
又把带的各种材料翻了一边，确保都带了。又让弟弟L复印了两份。放在家里。尽管弟弟说：“丢不了。你放心吧。其实这么多材料，他们都不会怎么看的。”
她看着弟弟L说：“你给姐写个状子吧。我拿到公安局去。“L没有吭声。他不想欺骗姐姐，写状子没有用，他带她去，也没有用。人都已经抓进去了。涉案资金几千万，姐姐的0多万，可能回不来！
M看着弟弟没有吭声，继续说：“我说咱写个状子。比嘴说强。不然去了不会说。”
L这才说：“姐，不用写状子了。公安局不会接的。状子是法院接。但你这个其实已经立案了。人都已经抓进去了。咱去也就是问问案子的进展。为啥两年了，还没有情况。”
M没有吭声。思索了一会，还是不甘心道：“你是不是嫌麻烦？咱写一下吧。写一下人家总会看的。不然人家就把咱忘了。不管咱的事了。”
Ｌ无奈，只能说：“好吧。咱咨询一下律师。律师说管用，咱就写吧。”
Ｌ说完，又说：“你给你儿子Ｆ打个电话。怎么信息还没有发过来。去哪问啊。让他把具体地址发过来。你知道我也刚来不久，好多地方不熟。“
就这样，Ｍ和Ｌ走走停停，到了公交车上。车子一路走，也是走走停停。人上来了，又下去了。Ｍ和L看着他们，其实心里都在想关于案子的事情。
Ｌ想：“去了管用吗？人家让不让进去？”两年前，Ｍ就一个人去了，去了公安总部。那么大的建筑楼，门口有两个持枪的战士。Ｍ鼓起勇气要进去。结果看门的守卫问：“你要找谁？有预约吗？“
Ｍ看着守卫，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说：“我是来问案子的。我儿子被房地产中介骗了。骗了２０多万。我去找咱们局长问问事情的情况。”
守卫不耐烦了，这样的人见多了。在他眼里很可笑。他和他朋友唱歌的时候他就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奇葩多的很。都不能给你们说，笑死人。尤其是农村人。什么都不懂，直往里走。拦住了，他还骂街。那不等挨揍吗！揍了也是白揍。“
守卫不等M说完，就说：“这事不再公安局管。你得去法院。”
M知道自己又弄错了。便道：“去哪个法院？”守卫真是觉得说不清楚。便道：“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你儿子。让你儿子跑。你老人家不懂。”
M连忙解释道：“我儿子去过了。和好多被骗的人，一起去的。可是还没有消息。所以我来这了。”
守卫心里大呼：“我的神啊。”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那就不知道了。你还是回去问你儿子。”说完，他赶紧躲进了站岗亭。
M就站在哪，向里面看看，又走走。守卫用余光观察着M。看见M打了电话，说了好一阵。又见M走了过来，走过来说：“师傅，那我找马主任。是公安局抓的人。”
守卫没有办法，打了个电话。然后说：“马主任不在。去北京开会了。”
M急道：“那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是坐车老远赶来的。”
守卫不耐烦了：“我怎么知道！领导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M看出了小伙的不满情绪。心里嘟囔道：“你凶什么凶？你这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吗？”
就这样，两年就过去了。电话打的人家都不接了。M这次又来了。其实中间还托人问了一回。人家也说没有消息。
下了车，再换乘一个车。为了不弄错，M又问了三个人。才确定了车站。老母亲去世好久了，但老母亲的话她还记得：“不识字没事。鼻子下面是嘴。嘴下是路。要多问。”
下了车M又觉得恶心，Ｌ道：“姐，没事吧。先喝点水。”Ｍ点点头说：＂不知道为啥晕的。昨天来西安就晕，还吐了。今天坐公车，还晕。是不是年龄大了？还是身体不好了？“
L安慰道：“哦。人老了都是那样。要注意吃喝。”M点点头说：“吃喝好着了。白面馒头，肉菜都管够。不像咱小时候，农业社的时候，饿的吃青草。肚皮都能透出绿来。”
L点点头，没有接话。他知道一接话，M的话就会说个不停。
又问了两个人，终于找到了这个其实并不偏僻的派出所。结果因为路上坐公交耽误时间太多。已经过了1点了。
L说：“姐，咱先到前面那个公园坐坐。到点再来。”M说好，看看周围又说：”你饿了没？饿了这里有早上的包子。“
L摇摇头，姐姐和弟弟来到公园，都坐下了。M开始说：“不知道会咋样？把钱给了多好啊。赶紧给儿子买房子，结婚。不然人家那边肯定也不嫁。现在什么都有变。”
L点点头，但其实并不赞同M的期望。而是让Ｍ心理上不孤单。Ｍ又加了一句道：“还拿你的钱没还，还拿老二的钱也没有还。”
Ｌ看着Ｍ，开口说：“哦。没事。都知道你难。没事。”Ｍ却摇摇头道：“都不容易。老二今年也是二姐夫花了那么多钱治病，人还没有留住。”
终于挨到了两点。派出所上班了，Ｍ看到这个派出所还小点，小点压力也感觉小点。不像公安总部。
拿着资料问了下，守卫说你进去问吧，我也不清楚。又问了两个人，找到了当时负责这个事的主任。
Ｌ敲敲门，进去了。说了一下简单的情况。主任姓Ａ。Ａ说：“案子已经到法院了。法院也已经判了。”
Ｍ急道：“那咋没给我们通知？那钱咋办？主任，我们这是老远来的。来一次不容易，上年龄了。还晕车。这是我弟弟，他也忙。要不是他陪着。我还找不到地方。”
Ａ指指靠墙的座椅说：“你们坐。案子确实判了。具体你们受骗的人能拿到多少钱？怎么判的。你去北郊的法院问一下。我给你具体地址和电话。”
Ｌ开口说：“主任，我们刚从北边过了。他儿子给的这个地址。”
Ａ说：“对着呢。原来我们管这个事。现在法院那边判了。这个就不再归我们派出所管了。”
为了节约时间，赶在下班前去法院。L和M不敢多坐，便出来了。L打电话问了坐车路线。姐姐和弟弟两个人，又坐上了车。走走停停，人上来，又下去。感觉这就是时间流，时间流过的很快。
到了法院，M看见有人拉着横幅在申诉着什么。M又想到了，自己儿子和其他被骗的人，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堵了政府的门口，结果还被逮进去两个人。好在又放了。
从此M便不敢让儿子去闹了。M心想：“我老了，我不闹，我也闹不动。我只是想问清情况，看看能退多少钱。政府总不至于抓一个老太太吧。”
这样想着，她快走几步。抢在弟弟前面。Ｌ道：“你慢点。”Ｍ点点头。
说明情况，守卫让进去问。一楼问了两个人。Ｍ说就是：“前两年，买房子被中介公司骗的那个案子。很多人被骗了。”值班的人不耐烦道：“你还是上楼查查。这是法院。每天都有案子。我怎么可能记住你的案子呢。”
就这样再走，再找。找到案子负责人了，可是负责案子的人下班了。Ｌ看看表，果然５点多了。下班了。
从电梯下来，L疲惫极了。早上就吃了早餐，饿的都发慌了。连忙叫着姐姐M坐车，再赶回去。好在自己落脚西安了，好在公交车可以直达。
第二天M早早起床了，事实上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弟弟和外甥打鼾声太大，再者心里想的都是明天在法院的情景。
吃完饭，M和L又去了法院。这次算是轻车熟路了。直接走到7楼。办事的主任说：“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了。案子现在是判了。但是有人不服。又告了。告到高院了。你们还得去高院看看。“
Ｌ拦住姐姐，问道：“那个人的公司和资产清算了多少？受害人一个人能退回多少钱？”
办事的主任说：“没追回来多少。好像十几万吧。你下午去高院看看具体文件。”
Ｍ不解道：“你们这不是法院吗？怎么还要去高院。”办事主任说：“是。但我们是中院。现在案子到了高院了。”
Ｍ不满道：“你们这时推脱呢。一个说一个呢。“办事主任抬头看看Ｍ道：”说话要负责。谁推脱呢？“
Ｍ还要争辩，Ｌ看这架势，连忙拉住姐姐道：“人家说的对。到高院了。咱就去高院看看。确实有中院和高院之分。这个我知道。”
Ｍ看看弟弟，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不支声了。姐姐和弟弟出了法院们。阳光挺好，天也蓝蓝的。可是还要赶到高院去。
Ｌ看看表，看看Ｍ说：“姐，咱先回去。人家２点上班了。咱再去，我回去还得办点事。事弄完再去吧。”
就这样，两个人又上了公交，走走停停，Ｍ不住的说：“再去一趟高院就好了。去了这就不去了。就好了。”
终于挨到了高院上班。去了又问几个人，找到了负责人。总算找到了。“鼻子下面是嘴，嘴下是路。”Ｍ想起了母亲这句话。不知道母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累不累？
负责的人低头整理资料说：“你们案子现在再审理。牵涉的人也多。不是一家。还没有宣判。资产清理也没有结束。所以现在结果还不知道。你们的钱也不知道能回来多少。这个谁也不能保证。中院那边判的结果你们已经知道了。”
Ｍ抢先问：“那领导，你说这个大概什么时候会判？能回来多少钱？”
领导停止了整理资料，站起来道：“时间大概得到年后了。至于能回来多少钱。很难说，受骗金额达到了３千多万。具体数字，现在谁也给不了你。你回去等消息吧。你们应该有代表人。不用跑，具体情况，代表人肯定知道。你们问代表人。”
L点点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M看看L，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最后还是L说：“姐，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先回。”又转身道：“谢谢领导啊。”
又是一天的傍晚，西安的傍晚显得格外凄凉，天空也矮矮的。不像中午的时候。
M觉得自己问了好多问题，却又好像什么问题也没有问清。别人说了好多，可是自己此刻却不知道回去怎么对儿子说。
窗外一栋栋高楼大厦，灯火辉煌。依然像一面面墙，要进入这些楼，可真是难啊。
M叹了口气道：“弟，你还过好了。在这里安家了。我这姐来了，也有个地方住了。挺好的。”
L摇摇头说：“就那样。一天也是忙忙乱乱。你也别难过了。事情已经出了。就慢慢等消息吧。”
M点点头，继续看着外面的灯光，想起了第一次来西安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情景。那时候儿子，老公，一起坐在公车上。那时候有满满的憧憬。
一夜无语。第二天M早早起床，就去了车站。坐上了回家的车。不知道下一次来又是什么时候——肯定还要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