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济公从陈员外家出来一直望东大路行去还未数步抬头见昨天的那个道士仍拉着刀立于当路。济公哈哈笑道:“你倒还在这里吗?真难为你了。”那道士见了济公把眼睁睁把嘴张张苦于不能出声。瞧其意思颇知懊悔似欲求济公放他的形状。济公走近他身旁笑道:“你可知道我和尚利害吗?”道士闻言把
187头。济公道:“像你这贼党本应杀却给百姓除害。我和尚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有一份好生之德念你昨夜立于此地风吹露宿已经辛苦了就此去罢。”罢用手一指把定身法退了。道士立刻手脚活动行走自如抱头鼠窜去了。
济公这才望玉山县城而奔。走了半天到一个村庄名叫灵秀村合村约有百数十家各项店铺都有。济公一瞧见西市梢就是一座酒店招牌上大书“壶隐”二字。往里一瞧见坐客不少呼么喝六都吃得面红耳赤。济公走到掌柜前声“辛苦”往里就走。掌柜的见他是个穷和尚理也不理眼望他进去就坐在靠东桌上呆呆的对着许多酒客瞧个不住。一想:这个穷和尚准是吃白食的。忙喊跑堂李顺过来附着他耳朵了几句。跑堂的头走到济公面前笑道:“大师傅今天难得来照顾我们生意。”济公道:“我不是照顾你一吊两吊的你先把人参露给带两壶来再去做一桌海味酒席我和尚今天要吃得好多给你几吊账。”李顺道:“酒菜都有只是这里规矩是先会账后吃酒的。”济公道:“要先会账吗?也行得你瞧我是个穷和尚。我袋里白银黄金、奇珍异宝无所不有你如不信就来瞧瞧罢。”罢从身上取出一块一块黄的白的都是些整块金银约有数百两;又取出许多珠翠玛瑙、宝石珊瑚不知其数;最后取出一珠大如蒲桃光彩夺目。原来宋时年间最贵重的是珠子一个人只须得到黄豆儿大的一颗就可值白金万两终身吃喝不尽;又宋时黄金一两可换白金五十两故那时等闲人家都没有此物的。
济公把这些东西摆在桌上害得旁边吃酒人眼都红了。跑堂的一瞧心想:人不可貌相看他穿的如此破烂满头油泥像个乞丐一样焉知他身上竟带着许多珍宝!莫不是这和尚不是好人这东西都从劫夺而来?济公见他沉吟一扬手取了一块黄金约有十余两递给李顺道:“我出家人要这东西无用就多使些儿也不希罕。你方才这里规矩要先会后吃我就先给你待我吃好照算多余下来的都送你做了账罢。”李顺一想:这块黄金可值白银五六百两他至多吃了二十两准可多余五百余两一齐给我我岂不立刻财?天下只怕没有这样好人他莫非问我笑话罢了。就把脸一笑道:“师傅话可是真的吗?”济公道:“谁给你玩呀?我给你一定给你。”李顺闻言顿时满脸笑容欢天喜地道:“师傅真给我我可造化了我李顺先给师傅磕个头谢谢!”罢即时双膝地叩了几个响头。济公拉他起来道:“事一团不便行礼。”李顺起来拿着黄金嘴里咕噜咕噜的道:“我今天活该忽然碰到财神爷注大财。”着话忙忙跑去。
济公又叫道:“李顺回来李顺回来。”李顺一回头见济公招手忙复回来道:“和尚老爷唤我做什么?”济公道:“你走来我叫你。”李顺走近身旁道:“什么事?”济公悄悄附着耳边道:“我见那个掌柜的凶狠非凡你若把黄金交付他我一走他准干没你。你的势力又不如他就是告到当官也没凭没据我教给你一个主意罢。”李顺忙道:“大师傅眼力不差我们掌柜的果然凶横得很的。人家喝酒的多给了几个钱账他就要眼红不是硬同我对分就是干没我;我若同他争几声嘴他立刻就要歇我生意。我全家五六口大的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靠着我一口儿吃饭的那里歇得生意?只可忍着一肚子气不敢争论我这个气也吃的苦了。方才匆促之间没想到大师傅一提就把我提醒了。”济公道:“你自己有银子没有?”李顺道:“有有我前天在那边桌上拾得二十余两现在藏在枕底下。”济公道:“你要有银子就把我的黄金藏起来拿银子出来给我一会账这块黄金就算是你的了。我横是连酒带菜不过十余两的东道你给我一会就算了省得他来夺你。”李顺连连头道:“不差不差师傅真是好算计准是这样办罢。”济公:“既如此你就去罢给我把酒菜拿来我喝了还要赶路哩。”李顺答应跑到自己房中把黄金用纸裹好把前天偷人家的二十一两银子放在衣袋中反锁着门忙到里面端着酒菜排在济公面前济公就大喝大嚼起来。李顺站在旁边一味应酬济公人家酒客叫他他那里还听得弄得人家动火性子敲台拍桌闹个不了。好容易掌柜出来劝解方才走散。
掌柜的话道:“酒馆子的跑堂是不容易当的人家白脸进店红了脸出去全仗应酬周到。若人家欢喜不惹人家动气尚且还要有祸哩。你这个人只应酬一个穷和尚余外的客人叫你使唤你俱不见不闻这如何使得?”那李顺的性情本是刚暴的今天得了这块黄金心中更有恃无恐了。他心中一想:我既了如许大财就算是个富翁了何必再在这里做此职业受他闲气?于是就一噘嘴一沉脸道:“你吾当不了这个职司吾就不当罢明天准搬铺盖。”掌柜的一瞧他形状就有气道:“好好你既不愿吾也不少你你今天就给吾走路罢。”李顺道:“今天走也不要紧你把三个月算给吾罢。”掌柜的道:“好吾就算清给你。”
正在赌气的时候忽然外面进来一人头戴宝蓝缎六瓣壮士帽身穿宝蓝缎绣花英雄氅腰束淡黄丝绦肋下佩着宝剑脚穿青缎快靴;身长八尺面如锅底两道粗眉一双怪眼颔下一部钢须正如铁锥一般满脸横肉意气凶横。掌柜的一见就笑脸相迎道:“沈大太爷那里来?”原来此人姓沈名雷兴就住在这灵秀村的西市梢。自不务正业专一打劫过路客商取了他财物就把人杀了不是投于山洞中便是埋于山脚下受他害的人也不少因为他膂力过人杀人不眨眼人家送他一个绰号叫做“刽子手”。他手下有十几个把弟兄都同他动手做事的。他这天因打探得有个大客商家带着有数万银子的货从杭州出来路过此地。所以约了四个弟兄一个叫黑虎偷赵之汉一个叫白虎星江杭一个叫扫帚星白殷齐一个叫回马枪胡通在这酒肆中聚会等候着富商。他一个人先到一进门掌柜的就殷勤款待他也不理会四面一瞧见济公那里一桌空闲着就在那里一挨身坐了。
其时济公酒已喝完将要走了见那人一到又叫李顺再给添两壶来慢慢儿的自斟自酌自言自语道:“吾身上带着如此贵重东西那好走路?倘被人家瞧破如何是好?”毕又把方才的许多一块块、一件件的摸出来排在桌上。又自道:“不要别件东西就是这颗珠子已经值得六七十万了。”那沈雷兴听的清切心想:这是穷和尚怎么有值六七十万的宝贝在他身上?一回头见济公正把那颗大珍珠在手中玩耍。仔细一瞧光采耀目圆匀出众。心中大惊道:这颗珠子照时价而论一二百万也值得何止六七十万?又见桌上黄白二金及许多珍宝不计其数就不知不觉眼中生出火来暗想:他只有一个人吾何不暗暗跟他跟到僻静的所在一刀杀了就把这些东西夺在手中岂不顷刻间成了一个大大的财主?从此就可创基立业安享荣华了。主意想定就叫跑堂的李顺快拿酒来。不到一刻酒菜都已摆上。
济公见他喝着叫李顺过来道:“吾喝完了你去会账罢。”李顺一算统共吃了十三两二钱银子走到柜上就把自己银子摸出会了账。济公把桌上的许多珍宝金银袋了自言自语道:“吾走路很快今天必定赶的上城。”沈雷兴一想:吾刚正吃酒你就走了你走路一快吾赶不上你就坏了;不如用个羁身之法把他羁绊住了待吾四个弟兄来了一同跟他去好动手。想定主意即时笑容可掬起身走到济公桌前拱手道:“师傅你一个人吃酒太寂寞吾等朋友心焦的很吾看你老人家圆通得很的吾们何不两人并了一席彼此谈谈心罢。”济公道:“好原是吾酒钞没有这笔只好算你的。”沈雷兴道:“师傅笑话我请你喝酒自然是吾会钞。”济公道:“只是太难为你萍水相逢没缘没故就要你会账问心不过去。”沈雷兴道:“大师傅太拘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老人家又是出家人本来受十方布施的有什么要紧?快来快来!”济公笑道:“你这朋友真爽快吾可不客气了。”罢就坐在上位。沈雷兴又叫李顺过来拿一分杯箸。
李顺一想:这沈雷兴是个著名吃白食的和尚同他一谈心这一席又准是和尚会账的;倘然和尚仍要在那块黄金上还账吾岂不又要少赚十数两银子。就有些儿不甚情愿的意思。沈雷兴见他怠慢把手向桌子一拍道:“今天你大太爷来照顾你生意你倒不情愿吗?”掌柜的闻声忙过来柔声恰色的道:“沈爷莫要动气他今天本有些不情愿方才被酒客已经混骂过。吾了他几句他就给我作对叫吾算给他薪工吾正要开他。你老人家刚正走来没人应酬所以暂叫他端端酒菜。不料他还敢怠慢其实可恶吾立刻开他走罢。沈爷同大师傅要酒要菜只管分付否自己来服侍罢。”罢就对李顺道:“你走路罢、你的薪上吾早已给你算清楚一共三吊五现在放在吾柜上你拿着走罢吾这里没你的事了。”李顺噘着嘴头也不回走到柜上背起钱往自己房中去卷了铺盖径自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