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贾知县正同金仁鼎想着主意忽见李龙、王虎两个差人一个抱住头一个捧住嘴得不清不楚的走得来请老爷作主。看官你道这是一回什么事呢?原来李龙、王虎这两个差人本是监安县一百几十个差役中著名的两个好手他同本官有个定例在前凡遇到批差的事件下手先都是批他们两人。他们把票子了划本划利的一算如其没甚好处呢当时便把票子缴上回道:“这件事差人干不来。”本官这才另改旁人。若是票子接走了呢刑名案件抵准十两银子孝敬钱谷案件抵准二十两银子孝敬。今天批差照应大成庙他们晓得这庙里是富足不过单那佛殿当中那架香钱柜子还要倒两百千文呢。所以接着这张票子以为可以一笔大大的财交心中欢喜不过。到了本官走后一些人便忙了代铁珊收尸。李龙向王虎把嘴一歪两人直朝里走进了二门。李龙就直奔大殿王虎大喊道:“老龙你那里不识吗?一直上大雄殿上难道抱个罗汉去换糖吃吗?你不看见东边挂着一面牌喊我们去呢。”李龙初还不懂及至庙东望去果见那柱上挂了一面牙红色牌上面“库房”二字。李龙看明反转抱怨王虎道:“你这人就明了也好。要用这些功夫可不要耽搁时候吗?假如再碰个把同伙的走得来那便又要分肥呢。”王虎道:“我舛我舛怪我不好。让你上大殿兜个圈子那才真燥呢。”
就这话的时候两人已走到库房门口。但见那库房是一扇自关门李龙用手一推忽听那铃铛响了一阵。二人走至里面见当窗横了一张帐桌桌头竖了一架账箱账箱上面暗锁锁得好好的。王虎生来精细他并不造次搜罗便定神在四面察看。李龙那知就里先想开那帐箱因没有钥匙只得在箱门上扪了一扪连抓手都没有只得叹了口气。跟后便将桌子当中的一个抽屉心里便想开来看看。拉住铜环一抽那知里面也有暗锁。他便任起性来使出那吃奶的力气拼命的触了两触果然被他触开朝里一望银屑于一些没有只有一方钱板上面穿了一百通行的制钱旁边十五六个靖康的钞其馀一块砚台一本草纸的零用帐一锭断头黑墨两支秃笔。李龙好生气闷复行又将两头的抽屉触开里面全是废纸。李龙格外火冒把几只抽屉向地下一掼提起来就是几脚可怜万物有无常好好的一张白木桌子登时就残坏掉了。王虎看着他好笑不过便道:“你且莫忙事总有个一定的道理。摸不着气嗓乱撸徒然惊天动地那是不得成功的。我倒看定了一块地方大约庙中的一些家当有八分数藏在里面。”李龙道:“不要做格式大家旅躁罢。我看今日这个交易多分还要歇本呢。你那处看着气眼我们快些动手是了。”
王虎见不慌不忙的便走到那个书架下面把末层的一层木板提起低头一望哈哈大笑道:“果不出我所料。”李龙听也觉欢喜。走至近切但见那书架下层本同个柜子一般里面却还有二尺高长方式两张外国铁柜将将横放在架下不大不。那柜盖上有一个黄铜提手提手旁边有一个暗锁的锁门。王虎提了两把却然提不开来。那柜盖上一张贴了个“内储票据要件”一张贴了个“内收金银钱财”。李龙道:“我们不要钥匙最好每人抗一只走最是干净。”王虎道:“你好大力气!我想柜上的钥匙一定在一个地方呢。”着将那帐箱搬下地来用脚一踏只见那箱子分成几片里面的帐簿翻了一地却没什么钥匙。王虎也只得叹了一口气便又走向那和尚一张睡觉的铺上去翻。还未动身忽听李龙笑嘻嘻的叫道:“虎伙计钥匙都寻着了!”着便拿了一大串的走来足有二三十把。又道:“平时做事你都我有粗没细今日却比你细心了。你可晓得那帐箱底下还有一个抽屉这钥匙就是在里面的。”王虎接过一看见有一把个铜叫子一般较那铁柜上的锁门正然相称心中好生欢喜忙拿了去套上机关扭了一扭果然一提就开。只见里面睡了十几串大钱五只一排排了十五只大宝还堆了几封碎银子。另外有个银袱包了一包大约是零用的散碎。李龙道:“我们怎样办理?”王虎道:“没有别样头一抵一半是了。但此时人赃现获不但不便弄走而且一趟也弄不去的。不如我们仍将铁柜盖好将钥匙带走押着把门封闭。夜间带两个伙计翻屋进来那才真妥当呢。”李龙道:“也好。”王虎收好钥匙关好了门又把库房的牌代他下掉。二人一声色不露一摇二摆的到了前面恰恰铁珊的棺材已经起身出门。王虎大喊道:“你们诸位各散罢马上要封门了!”李龙在身边掏出封条走到庙外一片香烛店里讨了一笃面糊。王虎又前前后后喊了两遍一些看闲的都纷纷走散。王虎道:“哎呀我还忘掉一事呢你快到西边铁匠店里买他两副象鼻两把大锁。”李龙那敢怠慢。溜得血奔心似的不上一刻果然买到。里面的梯子本是有的抗了一张出来方好锁头上的锁。
一应碎事统统停当。二人又进里巡逻了一遍见得一人没得然后到了外面只见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花子眼睛只有三分光白头长了披得满头一手拎了一壶酒一手不晓得拿的一块什么在嘴里咬着。一个骑马势坐在那庙门口石槛上身子倚着那东边的门柱喝着酒那嘴里唱道:
人忙我不忙有酒有食有衣裳;人苦我不苦衣裳不洗饭不煮。那怕将相与公侯不若我身能作主。欲歌就歌笑就笑:妙高峰下皆乐土。
这老乞丐正然倚在门上喝喝唱唱的。李龙由里跑出大喊道:“老花子你坐到那石头台子上去罢!这里要锁门呢。”那老丐睬也不睬他还喝他的酒唱他的歌。李龙站在面前眼睛瞤瞤的预备就想动手。王虎暗道:使不得我晓得他手下是很有一呢这老头子那能吃当得起?不要一桩命案未完再弄出一桩命案罢。当下便向李龙使了一个眼色他便走到老丐面前道:“老人家你到那石头台上乘凉去罢这里我们奉了县大老爷的公事要来封门呢。”老丐见把眼睛向他崩了一崩耳朵就了一就道:“你什么吗?”王虎疑惑他是个聋子便放大喉咙又照样了一遍。老丐见笑了一笑道:“你奉的县大老爷的公事叫我到石头台上去想系是个押逐了。倒要请教那公事把我看一看呢。”王虎又大声道:“不是押逐你的公事是封这庙门的公事。因你倚在这门口庙门不好关所以叫你移到那石头台上去的。”老丐见把头向王虎一仰下壳凑了两凑又道:“公差老爷不是押逐我是封这个庙?我晓得了。同你商议件事我人老骨头硬怕动得很哟。请你封第二重门罢。”李龙见向王虎埋怨道:“可是的你要同他讲理呢!依我老早一拖门倒封起来了。”王虎道:“你这老人家那里这样的不知事老爷的公事封门就便绅经董事都没有变通的道理那里有你这个叫化子做得主吗?也罢你既怕动我来搀你是了。”着便用手来拖他的衣袖。老丐道:“不要动粗赌硬是更不行。”
王虎见他出言太硬不觉动了气便骂道:“不知进退的老狗!大约还不得由你不行呢。”着便用劲的拖他以为总没个拖不动的那知真个还拖他不走。李龙笑道:“你真没用处等我来!”当下把袖子一卷一手拖住那老丐的一只脚就同拉死狗一般。可笑这个老丐虽然脚被人拖着那手上一个烧酒壶还是一口一口的啯那笼着袖子里的不知一样什么东西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咬。李龙真个无名火起一手抢过了他手上的那把壶认定他头上就是一下道:“老王八我对你做个结儿罢1在李龙看着以为眼睁睁的一下打在老丐头上鲜血直流。那知忽听王虎“哎呀”了一声双手抱住了一颗头那些血把王虎的副脸淌得同戏台上的个关圣帝君一般。李龙好生诧异再把老丐一看那一把壶还在手上那头上连油皮也不曾去掉些。就此这一喧嚷那庙门口便围下一圈人来查问底细。李龙道:“这个老龟蛋多分有障眼法呢。”老丐见他破口骂龟蛋便哈哈笑了一笑道:“李龙俺且交代你你如再破口骂人一定是要请你吃嘴头呢。”李龙见加倍冒失他们这些当公门的那个受得人的怄气?当下便咬牙切齿蹬起脚来骂道:“老狗!老畜!老龟!老贼!老砍刀!老忘八1不住嘴的骂。可也奇怪他骂一句脚便一蹬那手就向上一舞“喥”的一个嘴头。骂了一串连便打了一串连。要论李龙年纪才三十多岁那一嘴的牙齿铜墙铁壁一般那知就这几个嘴头可怜三十二个牙齿剩不上个倒四折那嘴里鲜血直流。可笑二人拖这一个老丐闹了许久吃了一些死苦却不曾移动他一寸。
二人晓得不是势头一个抱住头一个捧住嘴道:“是好汉你不要走!我们有本事把本官请得来再同你算帐。”老丐大笑道:“很好很好!请你们带个信把你家本官就他家老祖宗在此不许封大成庙的门。”二人那里还理会他随即奔到街前;听知县到了相府又奔到金相府听知县到了万秋园。两人不但伤处疼痛就这四处一奔也就头昏脑闷。所以见了知县了个没头没尾。贾知县问之再三两人方把老丐这一番情形出。毕竟贾知县听了李龙、王虎的话究竟怎样办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