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杨魁在刑部衙门西厅正然对赵公胜谈到擒拿赛云飞一段忽听外面人声嘈杂一兵飞奔前来道:“启禀大帅外面圣驾已进了城了。王将军遣人来禀报请大帅去接驾呢。”赵公胜听毕分忖兵卒将灯球起。正然踌躇赛云飞、胡成没人看管忽见王虎飞奔而至到了赵公胜前禀道:“圣驾去此不远请大帅赶紧去接驾罢。”赵公胜道:“来得正好阶下两个俘虏烦将军且看一着。”王虎道:“领命。”当下兵打上灯球赵公胜、杨魁、韩毓英一同出了衙门。向北走不多远搭眼见前面四排对子马四十名校打着灯球后面两便轿缠了一块黄绫太子轿前雷鸣扶着皇上轿前陈亮扶着。赵公胜心中不觉凄惨:往日皇上御驾出来何等威武何等郑重今日乃如此景象!心中想着徐天化恨不得立时将他碎尸万段方息心头之恨。一面想着见圣驾已经切近赵公胜等忙在街旁跪下道:“臣赵公胜迎接万岁圣驾、千岁圣驾!”杨魁道:“臣杨魁叩接万岁圣驾、千岁圣驾!”韩毓英:“臣韩毓英跪接万岁圣驾、千岁圣驾!”皇上在轿内道:“各位贤卿均已辛苦免礼罢。”三人候着轿过方才站起搭眼见寇桢骑马而至大众皆招呼一声寇桢连忙下马便同赵公胜等跟着圣驾进了刑部衙门就在西厅设了御座一众又行了君臣礼。皇上道:“各事俟朕回朝再行奏闻罢。但此时天已微明必须趁此时进宫最为合当方足令这班奸贼如迅雷不及掩耳。”赵公胜道:“臣已议定。”便把着杨魁、韩毓英先进午门开城的话了一遍。皇上道:“此计甚善就此赶紧去罢。”赵公胜当即一面分付二人进城一面就把才来的那些护驾兵校拣了六十名并将赛云飞、胡成一同带着预备起驾。又照会王虎道:“今早且慢开城你同李龙从将兵卒传齐以防不测。”王虎领命前往。至于刑部衙门见寇尚书果然随驾生还一个个欢天喜地自不必。
却午门这位守城的门厅本是一个三等侍卫姓赵名宜。这一赵家本不知何处的出迹他开口闭口总皇上是他的本家所以人就代他起一个绰号叫做麻木鬼。可笑他当了二十多年侍卫一级都不曾升得上去反转降了一个午门的门厅。有一年头讹传金人某时某日来犯京城一众侍卫逃了一个干干净净独他无家无室没处逃走。时在二月天气他就坐在保和殿廊沿上晒个太阳。恰巧皇上因京师戒严满腹忧虑轻衣便服跑到外面来看看情形。岂知六部九卿各处办公的地方人影都没一个好生叹息。一直走到保和殿但见这位赵侍卫坐在阶下晒太阳皇上近前故意的问道:“你是何人?怎样这呆法呢大众皆走了你因何不走?”他把眼睛对着皇上翻一翻忽然悟会暗道:这人到好像是个皇上。因道:“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我走什么?”皇上因他这两句话不觉肃然起敬又道:“你是好的你姓什么?叫什么?”那知他一听皇上称赞他好不由的狂起来了又道:“我姓赵单名叫一个宜字我同当今皇上要算五百年前是一家。照常叙起班辈来我还是他的祖宗也未可料。但是我家这位昏君的本家他一本百家姓觉得一个个的他皆重用独把我这本宗祖宗看不起来。忙到今日还是做了一个三等侍卫。”皇上初听他的言语心里倒想提拔他后来见他疯不疯、颠不颠的本家长本家短骂了一顿也不好同他为难只得置之不问。但是他一个好好的机会就被个本家闹掉了。
闲话休提。这位赵门厅十六夜间被刘香妙的闷香闷了一个斗死半活到得十七鸡啼才醒转过来。他例行鸡啼开城让大众朝臣进来到朝房候着上朝算是逐日惯的。岂知这日唤了一个门军走到午门一看但见城门大开锁钥落在地下。这一吃惊非同可深愁禁城有了盗贼这就耽任不起。及到后来听皇上逃走换了新君他反转才把心来放下。到得晚间来了一位太监对他道:“赵门厅儿咱家奉新君儿的面谕的旨意儿叫你明日早晨儿不要开午门。新君龙体儿很有不自在是不坐朝的你晓得吗?咱家儿回旨去了。”赵宜听了这句话直喜得两只眼睛合着缝似的道:“我赵宜当这差使真个三百六十日没一日五更天头在枕头上今日要算新君特别的恩典让我睡个早觉了。可惜我只得寡人一个上无父母中无妻室下无儿女;假使有个家眷遇到婚丧大事我那金字衔牌上到添得一对恩赏看午门睡早觉的衔牌呢。”这日宫中内乱没一个不忧虑独他逍遥自在到了晚来将午门闭起吃了一壶酒睡他的太平党去了。
所以五更时分韩毓英、杨魁二人奉了赵公胜的命令跑到午门杨魁道:“姐请在城外待在下先进城去。如没动静将锁钥开好我就装狗叫三声姐就去从接驾。俟圣驾已到城边随即开城一拥而入免得开早了城若有惊觉反为不美。若是我进城事不顺手我就装狗叫一声就请姐进城硬行斩关落锁便了。”二人商议妥当杨魁一纵身上了城楼做了一个倒卷珠帘的样子头朝下脚朝上向门厅里面一看:但见黑漆漆的连守城门军士一个都没有心中大喜。一个猫儿落地蹿身便进了城瓮用了一个解锁法将锁落下又将门闩抽脱便做狗叫的叫了三声。韩毓英在城外听得清楚忙飞步直奔刑部衙门送信。那知走不上一箭路见圣驾已经到来前面寇帧、赵公胜步行后面就是对子马再后便是六十名兵卒护着两乘便轿末了就是陈亮、雷鸣押着胡成、赛云飞款款段段直向午门进。韩毓英也不向御驾前禀就对寇帧、赵公胜了底细。赵公胜便向后招呼了一声“快走”转眼工夫到了午门。韩毓英便两手把城门一推一声吆喝圣驾进了午门过了御道街直到大内的正门并无一人知觉。
寇桢分付道:“一切执役听着请圣驾直入正大光明殿坐朝。”赵公胜道:“寇大人分付他们不济事他们皆不曾到过内庭还是我们上前引路罢。”寇帧道:“使得。”就此二人在前将圣驾领到正大光明殿。一声吆喝看见里面跑出四个值殿的侍卫连衣服也不曾着得齐全被褥还铺在宝座旁边两手挖着眼屎摸不着头脑那驴子样子似的心里想道:是两个什么麻木鬼怎么把两轿子打到殿子上来了?正然呆想只见轿内走出二人直一吓真个是魂不附体。吓得不知去卷被褥好不知去穿衣裳的好又不知去接驾是好。只见他们殿上殿下的乱窜反转寇桢道:“你们不要惧怕圣上才得回銮绝不加罪你们你们赶紧把殿上物件撤去。”四人这才有了主意忙将被褥你一卷他一卷搬了向殿外檐下一掼;忙把衣裳整了一整走上殿来。见皇上已升了宝座太子坐在一旁东边站了寇桢西边站了赵公胜、杨魁、陈亮、雷鸣。皇上搭眼见韩毓英羞羞缩缩的两边班中似乎不应女子入班的样子皇上早知其意就赐他在下手旁边锦墩上坐下。
皇上降旨道:“值殿侍卫安在?”只见四人跪下应道:“侍卫等在此见驾。”皇上道:“代我把催朝钟敲起。”侍卫了一声:“领旨。”扒起来把个催朝钟“当当的”敲得怪响。侍卫暗想道:朝房里鬼也没一个把钟敲破了也是无用。可也奇怪那知钟才敲了不上一刻直见外面九卿四相八大朝臣靴声橐橐的慌慌张张的皆跑上殿来。看官你道这些人怎样晓得来上朝的?不但这个钟声听不到各处衙门府第里面就是听得见也不得如此神。内中有个原故。十七日太后散朝之后各人散回一个个私下议论道:“怕的新君这个帝位总篡不稳当。”到得晚来听慈宁宫传出旨来明日暂停早朝一日。这个旨意一下最快乐是各衙门府第管门的家人以为明日有一天早觉睡睡。那知才到黎明各家就听外面扑通扑通的敲门嘴里京腔京调的喊个不住。一众家人被他闹得没法嘴里叽叽咕咕的骂着走到外面把门开放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一位太监就对家人道:“管家儿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咱们奉旨来的皇上已坐了朝宣他们赶紧上朝去哩。”毕手中拿出一个纸条儿上面一字没得单单画了一把铁锥、两只酒坛。各处家人见是太监传旨不敢怠慢皆连忙报到里面也把接下来的纸条呈上。这一班朝臣好生诧异:要真系圣旨怎么纸条上画这两样物件?要不是圣旨怎么又明明是太监来的?因想道:新君自有新章或者是个暗记也未可料。俗话道:“但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在不过跑到午门就有确信。一个一个的依旧更衣上朝。内中只有金丞相晓得这个铁锥、酒坛在济额僧的暗号怕的皇上趁夜已回銮了。连忙梳沐着衣乘了马赶到午门早见午门已大敞四开但是不见黄门官等人。正在疑惑忽听催朝钟敲得怪响又见后面各朝臣皆蜂拥而至一个个听见钟声也不暇再谈闲话急忙忙皆进朝门。问了一问知在正大光明殿见驾。心里总疑惑还是新君那知走到丹墀朝上一看一众的皆吃了一惊暗道:昨夜就是听破城怎么如此不知不觉的就已回銮了?内有一班稍有忠心的莫不欢喜独是那些余党就吓得如同半空中响了霹雳一般只得俯伏丹墀高呼已毕然后归了班次。皇上见朝臣一个个6续上朝心中大喜暂且按下不提。
且徐国舅、徐焱在慈宁宫到得晚间接到哈克达告急文书知周茂阵亡忙着太监传旨着哈克达兼管西门。后来直至半夜并无消息以为安然无事便同太后、五贤王商议了些调兵的方法。但此时内城已破五将死的死擒的擒所以没得警报入内。徐国舅府里见已破城就着了家丁送信岂知午门关闭那家人喉咙喊破了都不中用只得仍然回头。所以慈宁宫毫无听见破城消息徐天化、徐焱也在宫内安然就寝。到得五更向后徐焱究竟少年有心计的人睡得慒慒懂懂直觉得耳朵里听得催朝钟响个不住心里一惊连忙披衣起身。一面整着衣服一面跑至国舅卧室内但听徐天化呼声如雷窗前风台上了一支红烛一个当夜的太监坐在旁边打瞌睡。徐焱也不惊动走至徐天化榻前将帐幔揭开用手推了一推轻轻的叫了一声“爹爹”只见徐天化糊里糊涂的道:“赵公胜、寇桢既然拿到候新君落便了。”徐焱又叫道:“爹爹醒醒有话讲呢。”徐天化又呢呢喃喃的道:“究着推出枭罢了。”徐焱此时见徐天化呼唤不醒又听宫外一阵橐橐的走路声息也顾不得惊动五贤王、太后便大声喊道:“爹爹快醒大事不好!”徐天化在睡梦之中忽然惊醒一翻身便坐起问道:“什么大事不好?”徐焱道:“适才听见外面催朝钟响了好大一会过后又听得许多走路的声音从宫墙外经过就此便停了钟声。”徐天化一听大惊失色。正欲开言忽见来了两个太监:“太后同新君遣奴婢来问的适才外面催朝钟忽然乱击国舅们可曾听见?”徐焱忙回覆道:“听是听见的但不知什么原故。”话言未了又见一太监跑来道:“禀国舅爷太后、新君已到外官立等国舅爷、徐少爷二位谕话。”此时徐天化父子也不暇梳沐披了衣裳戴了帽子急忙忙到了外宫。只见太后、五贤王已坐在上面二人正要行礼忽然外面飞奔的进来三四个太监喊道:“启禀圣母大事不好了!万岁爷已经登了正大光明殿造了一员女将已经进宫来了!”太监话才完只见一员女将年约十六七岁头戴翠垫珠抹勒身穿玄色夹紧身白罗束腰素罗裙两鬓插了两枝白绒粉团足下弓鞋窄窄约三寸腰间佩了青锋剑手拿绣弯刀抢步已到了外宫。此时太后、五贤王、徐天化、徐焱直吓得面面相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