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年2月,在后赵流浪了半年之后,徐龛再度向晋王朝示好。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后赵的将领欺负他老婆,而是水土不服。
当然这里的水土不服并不是单纯的吃喝不遂心意,而是因为石勒对属下军队的管理太过严格,要求很高,徐龛自由惯了,从俭入奢易,但由奢入俭却是难上加难,努力适应了半年之后,发现终究是不能忍受,再度投降晋王朝。
其实他是知道的,晋王朝不可能再接纳他,于是冒着两面受敌的危险在泰山自立,能得到晋军的支援固然皆大欢喜,即便没能如愿,继续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也能活得很滋润,而且他自信泰山城池十分坚固,没有大规模的攻城兵,是很难攻破的。
当然此时司马睿正在防备王敦叛乱,倒不会留意他这么个小人物。而石勒则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上次的变节还算有情可原,但这一次却走得莫名其妙,越想越气愤,在夺得厌次之后,派石虎率4万精锐军直扑泰山城池。
转眼已是一年后了,322年2月,徐龛看着石虎的4万雄师,心里不觉忐忑起来,想不到石勒这么重视自己,派这么多人前来讨伐,所幸城池还算牢固,应该能抵达一阵。
石虎久经沙场,也意识到直接攻城,或许能够成功,但自己的损失应该也不小,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到底不划算,于是动员士兵在泰山城外修筑围墙,把城池牢牢困着。
徐龛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此时再想率军突围,已无可能了,只能静候死神的光临。
本年7月,泰山在断粮多日后,终于不堪支撑,许多士兵纷纷出城投降,徐龛虽然恐惧,但还是被石虎生擒,并被送去襄国。
石勒气呼呼问徐龛为什么再次叛逃,徐龛一时惭愧不能回答,石勒也不多说,让人把他放到布袋里,倒吊在百尺高的城楼上,乱棍将其打死,然后放任王伏都的妻子把他的内脏全都挖出来吞食,投降的三千士兵无一例外,全都遭到坑杀。
王伏都当初对徐龛施加奇耻大辱,他的妻子竟又对徐龛的尸体做出这种非人的举动,徐龛固然可恨,但王伏都夫妻二人也堪称极品。
这位一生投降4次的奇人,终于在历史舞台上惨淡落幕。
他自然是谈不上气节的,因此虽然死得悲壮,但未必会得到世人的怜悯。
相比较而言,段氏兄弟的死则更让人感到挽惜。
就在石虎进攻泰山之前,他与孔苌一起对厌次实施了大规模的突击。
段氏兄弟虽守孤城,但竟也守得风生水起的,孔苌几次试图突破都无功而返,还在320年6月份被段文鸯打得十分狼狈,因为当时石勒正与祖逖对峙,倒也没调派更多的兵力对厌次施压。
到了321年4月,石勒和祖逖约定暂时不爆发冲突,先行休整,于是石勒终于可以把石虎和孔苌一起派出,对厌次实施毁灭性打击。
这一次二人还是选择老办法,由孔苌负责清理周边营寨和城外的一切援助,石虎则竭力攻打城池。
段文鸯不忍周边百姓因为自己受难,毅然决定带兵出城营救。然而段匹磾因为还要坚守城池,所以不能派出过多兵力,段文鸯只带了一百来人就杀了出去。
一百人对几万人,终究太过寡不敌众,段文鸯不久就发现自己已是单枪匹马做战,后来战马累到筋疲力竭,他又被迫步行与敌人拼杀。
石虎久仰段文鸯的大名,亲自到阵前呼唤:“老兄,你我都是胡人,长久以来,我一直盼望咱们能成为一家人,今天总算就要得偿所愿,此时此地,何必还要刀剑相向?”
段文鸯骂道:“你当强盗,早就该死,我家老兄当初不听我的话,非要因为段末柸而与你们媾和,这才有了今天!我宁愿战死,也绝不屈服!”
石虎被他的气节吸引,更加想要收他,下令后赵兵团不准主动攻击,只能用护甲防身,然后一步步地将其困住。后来段文鸯的长矛都都挤断了,于是改用短刀,然而终于无力回天。
段匹磾已知厌次难保,于是准备浴血突围,争取南下到建康再作打算,但邵续的弟弟邵洎不准他离开,还下令把他绑住,然后和侄子邵缉、邵竺,抬着棺材一起出城投降。
当初邵续那么威武不屈,想不到他的家人却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虽然求生的愿望值得理解,但何必殃及无辜。
看到段文鸯和段匹磾相继被俘,石勒很是开心,但段匹磾丝毫不给他留半分颜面,昂首说道:“我身受晋王朝大恩,立志消灭你,不幸落到如此下场,但绝不向你叩拜。”
石勒不以为意,反而让石虎与他结拜,石虎则高高兴兴地向他叩拜。
胜者为王的意思,大概是已掌握了局势,无论做什么都凭自己喜好,或是宽和大度,或是穷追猛打,但不管怎么做,都是无可厚非的,这是胜利的副产品。
相反一旦失败,无论做什么怎么做,节奏都已不属于自己,或是坚守底线,或是委屈求全,都不过是对方眼中的滑稽剧,这是失败的代价。
虽然明知段氏兄弟无心归附,但石勒还是想再最后争取一下。就在当天,石勒任命段匹磾为冠军将军、段文鸯为左翼禁卫指挥官,并把逃亡到厌次的难民三万多家分别送到各地,命他们恢复本来的产业,任命郡县长以示安抚。
从此幽翼并三州全都划入后赵的版图。
段匹磾死意已决,绝不想在敌人手下效力,但也不想假意归附然后在背后偷施暗算,索性放开了逼迫石勒动手,于是经常穿着晋王朝的官服在后赵首都闲逛,拿着晋王朝的符节在闹市招摇。终于石勒意识到想要招徕他们,是彻底无望了,忍痛下令把段匹磾和段文鸯全都杀死。
两兄弟虽是外族人,但能保留初心,有始有终,在屠刀面前仍不屈服,着实令人钦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