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太平后,王僧辩与陈霸先或许仍不免展开夺权之争,但没有人确知事情会如何演变,当然也没有人会确知王僧辩到底会不会暗下黑手,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陈霸先在不恰当的时间做出了不恰当也并不厚道的事。
王僧辩原本要让儿子王頠娶陈霸先的女儿,因王僧辩的母亲去世,所以还没完婚,但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二人早晚都会是亲家,可惜亲家成了仇家。
上游人心不齐,北方敌人垂涎,在这种背景下却袭杀盟友兼亲家,总不能算是明智,对个人不仁不义,对国家更是不忠不负责任。
南朝接下来的大部分灾祸全由陈霸先此举引发,相比他之前为国家做的贡献,此后的灾难或许更深重一些。
555年10月5日,建康政府加授陈霸先为最高行政长官、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车骑将军、京畿卫戍总司令、南徐州督导官。
萧方智不过是个孩子,这些命令当然都是陈霸先决定的,就像东西魏是一样的,东西魏的皇帝也都是被权臣操控,东魏是高家,西魏是宇文家,现在轮到萧梁的陈家。
10月6日,陈霸先任命宜丰侯萧循当太保、建安公萧渊明当皇家师傅、曲江侯萧勃当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王琳当车骑将军兼开府仪同三司。
萧勃本是陈霸先的长官,接到任命时的反应估计并不怎么愉悦的,其他人也都比陈霸先有资历名望,差点的也有皇家血统,所以陈霸先上位之初,根本不得人心,尤其他还是踩着盟友的尸体上位的。
吴兴郡长杜龛是王僧辩的女婿,第一个站出来公开反对陈霸先,让原本趋于平静的萧梁变得动荡不安。
义兴郡长韦载,和王僧辩的弟弟王僧智,先后响应杜龛,联军对付陈霸先。
陈霸先在杀王僧辩之前,特别安排侄子陈茜在长城树立栅栏,防备王僧辩的党羽增援京师,杜龛起兵后,派部将杜泰率精锐五千人,突袭长城,陈茜虽然只有几百人马,但部署得当,竟守了十余天而岿然不动,杜泰只得撤退。
防守一波过后,陈霸先开始反击,先让周文育进攻义兴。
义兴所属各县军队都是陈霸先的旧部,擅长使用弓箭,韦载把他们用铁链锁住,派亲信监视,等到周文育来袭,让他们射击周文育,并约定十次不能中两次者,处死。
这些人受到胁迫,只得全力射击,几乎百发百中,周文育的部队损失惨重,只得稍稍后退。
陈霸先深知迟则生变的道理,这些反对派必须尽早解决,于是让高州督导官侯安都和石州督导官杜稜,驻防宫城及各政府机关,然后亲自率军前往讨伐。
就在他与韦载打得火热之时,新的叛乱再度滋生。
谯州及秦州二州督导官徐嗣徽的堂弟徐嗣先,是王僧辩的外甥,徐嗣先自知不为陈霸先所容,于是说服徐嗣徽,二人一起献出州土,投降北齐。
徐嗣徽秘密联络南豫州督导官任约,率精锐五千人,打算趁建康空虚,发动突击,并于10月29日,成功占领石头城。
据守建康的侯安都倒是不负所托,一举击退徐任联军,解除了陈霸先的后顾之忧,但一波接一波的叛乱远未终结。
所谓叛乱,当然立场不同,得到的结论也不尽相同,反对陈霸先的这些人,对于陈霸先而言固然是叛乱,但陈霸先对于他们来说,岂不也是叛徒。
纠结这些字眼没有任何意义,权且就称呼这些人的活动为叛乱。
陈霸先派韦载的族弟韦翙,携带书信入城向韦载解释,费了好大番气力,终于把韦载说动,义兴告平定。陈霸先为了拉拢人心,对待韦载特别优厚,留在左右当智囊,共商国家大计,并任命韦翙为新的义兴郡长。
与此同时,周文育继续攻击杜龛,陈霸先的另一将领裴忌则逼迫王僧智投奔吴兴。
11月2日,北齐也加入这场狂欢,派军五千人南渡长江,进入姑孰增援徐嗣徽和任约,不久又派安州督导官翟子崇、楚州督导官刘士荣、淮州督导官柳达摩,率军一万人,在胡墅运输米粮三万石及马一千匹到石头城。
陈霸先询问韦载的意见,韦载说:“齐军如果派出一支部队,切断京师通往三吴交通线,向东方推进,夺取土地,大势将一去不返,现在应该在秦淮河以南,利用侯景留下来的营垒,火速构筑防御工事,武装保护东方道路畅通,再分出兵力,断绝他们的补给路线,齐军将领的人头,十天半月可以到手。”
陈霸先欣然采纳,于是让侯安都于夜晚袭击胡墅,焚烧北齐船舰一千余艘,仁威将军周铁虎则切断北齐的运输线,生擒北徐州督导官张领州,韦载负责把朱雀桥上侯景残留的营垒重加整修,让杜稜率军防守。
北齐没有轻易放弃这次实现突破的机会,在石头仓城门和秦淮河以南兴筑两座营寨,与建康军展开对峙。
11月27日,徐嗣徽进攻冶城,被陈霸先击退,于是让柳达摩镇守石头,然后亲自去采石迎接北齐援军。
12月7日,侯安都袭击秦郡,击破徐嗣徽的防御工事,生擒数百人,并从徐嗣徽的住所搜出许多琵琶和猎鹰,但立即派使节把东西归还,附言:“昨天到你那里拿到它们,今天奉还。”
傲娇的嘴脸让人想入霏霏,徐嗣徽的精神大受打击。
12月10日,陈霸先在冶城用船建立浮桥,全军渡桥前进,攻击反抗军在秦淮河南岸的两个营垒,石头城守军将领柳达摩也渡秦淮河兴筑营阵。
北齐援军虽然赶到,但并不擅长水上作战,陈霸先督促士卒迅速发动攻击,放火焚烧栅栏,北齐大败,争先恐后地抢夺船只,掉水里淹死上千人。
徐嗣徽经过上次的惊魂事件后,也很难提起士气,不住被侯安都打败,最后乘一艘小船逃走,遗留的武器全被俘虏。
12月14日,齐将柳达摩派使节请求和解,但要求陈霸先派亲贵当人质。
当时建康空虚,粮食不能正常供应,政府官员都盼望与北齐谈判,请求陈霸先派侄子陈昙朗去当人质,陈霸先说:“现在各位在座官员都盼望齐军走得越快越好,使我们暂时休息一下肩膀,如果我反对大家的意见,一定认为我爱惜陈昙朗,不爱惜国家,而今我决心让陈昙朗前去,把他遗弃在蛮族巢穴,齐国言而无信,认为我们力量薄弱,一定会背叛盟约,到那时候,盗寇再来,各位必须为我竭力奋战。”
大家纷纷答应,陈霸先于是派陈昙朗、永嘉王萧庄、建康市长王冲的儿子王珉为人质,与北齐在石头城外盟誓,约定分道南北撤退。
12月15日,陈霸先在石头城南门,亲自目送北齐还国,徐嗣徽和任约等人一起投奔北齐。
徐嗣徽失败后,建康周边的形势发生微妙变化,有些人开始重新选择立场,杜龛的部将杜泰就暗中与陈茜勾结。
杜泰有次趁杜龛打了败仗,游说他一起投降,杜龛也有心答应,但杜龛的老婆是王僧辩的女儿,坚决不肯与陈霸先和解,捐出私财作为悬赏,继续攻打陈茜。
杜泰终于知道与杜龛不能一致,提前向陈茜投降,杜龛很快失败,被拖到项王寺前斩首,王僧智与弟弟豫章郡长王僧愔一起投奔北齐。
东扬州督导官张彪,不久被陈茜和周文育击败,逃到若邪山,之后被追兵击斩,东阳郡长留异,则因接济陈茜军粮,被任命为缙州督导官。
江州督导官侯瑱,也据守豫章及江州,反抗陈霸先,陈霸先让周文育当南豫州督导官,率军攻击湓城,又派侯安都和周铁虎,率长江舰队到梁山构筑栅栏工事,防备江州攻击。
3月23日,北齐派萧轨等人,会同任约和徐嗣徽,集结大军十万,对萧梁发动大规模攻击。
这次攻击一直持续到6月,虽然前期遭受不少挫折,但还是一路冲到了倪塘,斥侯游骑兵甚至抵达宫城附近。
建康人心震恐,萧方智率皇家禁卫军出宫驻扎长乐寺,宣布内外戒严。
陈霸先正在白城抵抗徐嗣徽,周文育前来会师,大战就要开始,忽然大风扑面,陈霸先提醒周文育说:“兵法说大军不能迎风作战,务必小心为上。”
周文育急躁得急,随口说道:“情势危急,还管他妈的什么兵法!”说着抽出铁矛,上马冲锋,大军紧随其后。
交战中风向突然调转,周文育大获全胜,杀伤数百人。
陈霸先的这些心腹将领像周文育和侯安都等人,无不是当世虎将,为陈霸先的霸王事业立下汗马功劳。
6月9日,北齐进抵玄武湖西北,打算占领北郊神坛,梁军从覆舟山东移,进驻神坛北方,与北齐对峙。
正值雨季,大雨接连数日不停,北齐日夜生活在泥泞水浆之中,脚趾都泡得溃烂,必须把炉灶悬高才能煮饭,可是宫城及潮沟以北,却没有淹水,路面干燥,梁军可以从容部署,战局由此扭转。
6月12日拂晓,士卒各在原地吃饭,陈霸先率军从幕府山出击,侯安都对他的部将萧摩诃说:“你的勇猛闻名天下,可是耳听千次,不如眼见一次。”
萧摩诃意气风发地说:“今天就请你亲眼一见。”
会战开始不久,侯安都不幸栽倒马下,北齐军立即团团围上,萧摩诃单人匹马厉声呐喊,直冲北齐军,齐军立时被冲散。
这一战,陈霸先与吴明彻和沈泰等各路人马,投入全部兵力正面迎敌,侯安都则从白下率军从齐军背后出击,北齐惨败,徐嗣徽和弟弟徐嗣宗被生擒斩首,萧轨等46名将领被俘,逃亡士卒争相用荻草绑成小筏,打算渡江,好不容易到江心,纷纷沉没,尸体一直漂流到京口,布满江面,只有任约和王僧愔等少数将领逃得一命。
6月17日,陈霸先把萧轨斩首,北齐也砍了陈昙朗,大战至此终于告一段落,新的篇章还需要些时日。
霸先平叛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