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原来的计划是先扫平胡夏,然后大举反攻刘宋的北伐军,但北魏的戍边将领们并没有耐着性子等候皇帝,就在拓跋焘攻打平凉的同时,冠军将军安颉,已从委粟津渡河南下,向金墉发起猛攻。
金墉好多年没有整修,防御工事破败,而刘宋刚刚占领城池,守军并没有充足的粮食,防卫司令、建武将军杜骥,打算弃城撤退,又担心受到军法惩治,于是想出一个阴险的法子。
当年刘裕北伐时,把留在洛阳的皇家巨钟和钟架运回江南,不幸的是,中途有一只巨钟沉入洛水,刘义隆这次特别给副将军姚耸夫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率一千五百人,前往打捞遗留的巨钟。
杜骥的法子就是把姚耸夫拉来垫背,派人骗他说:“金墉城已经修缮完毕,粮食也很充足,唯一缺乏的只是兵力,而今胡虏南下,我们应同心协力,等建立大功,再一起去打捞不是更有效率吗?”
没人会拒绝建功立业的机会,姚耸夫当然也不例外,天真地以为这个杜骥真是活雷锋了,既把功劳与自己分享,还帮忙完成找钟的任务。
但当一千多人兴致勃勃地赶到金墉,惊奇地发现城池破败之严重,根本无从据守,姚耸夫这才知道被杜骥骗了,于是赶紧退出。
而姚耸夫不知道,就在他赶往金墉的同时,杜骥已另从他路快速南下撤退。
430年10月23日,安颉顺利攻克洛阳,屠杀刘宋的留守将士五千多人。
另一方面,杜骥火急火燎地到了建康,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报告刘义隆说:“我本来要拼死守城,可是姚耸夫一进城,掉头就跑,以致军心涣散,实在无可挽救,所以也不得不撤退。”
刘义隆大怒若狂,下令把已经退到寿阳的姚耸夫就地逮捕斩首。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可怜的姚耸夫因为自己的侥幸心理,把命都搭进去了。
当然更可恨的还是杜骥,姚耸夫固然是被军功迷失了心智,但起码还是有上进心,也并没有危害旁人,杜骥却是残忍地出卖自己的战友,其行径令人发指。
作为西晋名臣杜预的后人,杜骥当真是辱没祖先,不过朝廷并未深究此事,他最后竟然还善终了。
攻陷洛阳后,北魏埋伏在黄河北岸的各军,迅速在七女津集结,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刘宋北伐军前锋司令官、右将军到彦之,唯恐魏军主力也借着攻势渡河,于是派副将军王蟠龙逆流而上,掠夺北魏的船舰,试图牢牢把握制水权,将魏军隔绝在黄河以北。
但到彦之失算了,王璠龙带队刚刚抢滩登陆,便遭到魏军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王璠龙更是当场被杀。
就像是拳击比赛,你一拳我一拳,总是交替进行的,一旦某人有了连招的机会,意味着比赛也即将进入尾声。
宋军因为刘义隆的安排,主动出击的招数有限,魏军很快就开始反击,而且这一击就不可收拾,如排山倒海般涌向对手。
安颉和龙骧将军陆俟,简单向中央汇报了一下战场的情况,接着就联军进攻下一个据点——虎牢,并于当天就宣告攻克,刘宋守将、司州督导官尹冲率残兵败将缚手请降。
驻防须昌的到彦之,听说洛阳和虎牢相继失陷,各军纷纷溃败,发自肺腑的惧意,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当即打算撤军。
殿中将军垣护之上书劝阻,并提出了积极建议:“从前有些人年复一年不停地攻战讨伐,丧失大军,丢掉粮秣,可是仍奋勇出击,不肯轻易向后撤退,何况今天青州丰收,济河粮运畅通,士卒强健,战马肥壮,战斗力并没有受到伤害,如果白白放弃城池,坐视成功的大业瓦解,岂是朝廷托付重任的原意!”
垣护之是垣苗的儿子,垣苗是刘裕时代的边疆大吏,奉命驻防黄河济水一带,功高卓著。
到彦之却并不肯接受,打算烧毁船舰,徒步南下。
安北将军王仲德也劝说:“洛阳陷落之后,虎牢势难固守,这是自然的形势,而今胡虏距离我们还有千里之遥,我们在滑台还拥有强大的兵力,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如果仓促之间舍弃船舰,改为徒步行军,士卒必将纷纷逃散,到时局面会彻底失控的!”
到彦之原本眼睛就有病,征战多年变得越发严重,将士们很多也患病,到彦之便以此为借口,终于说服随行的各将领,把船舰全都焚毁,并且抛弃所有装备辎重,徒步退往彭城。
没过几天,兖州督导官竺灵秀也放弃须昌,向南逃往湖陆,于是青兖二州全都陷入混乱。
长沙王刘义欣正在彭城驻防,将领们恐怕魏军尾随北伐军涌入,纷纷劝刘义欣放弃彭城,返回京师。
刘义欣倒是表现出极大的魄力,誓死保卫城池。
彭城方面倒是多虑了,魏军忙于料理黄河流域的刘宋残余势力,倒不至于轻率南下。
刘宋的济南郡便成了魏军的第一个目标,济南郡长萧承之,虽然率数百人顽强抵抗,但敌众我寡,局势万分凶险,将士们人心思变。
萧承之临危不乱,学起了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让部队隐藏起来,然后大开城门,准备来一招空城计。
部属们都表示担忧:“贼寇人多势众,怎么可以轻视他们?”
萧承之说:“我们据守一座被抛弃在敌人后方的孤城,局面何其凶险,如果再暴露力量单薄的弱点,定被敌人屠杀,唯一的希望就是摆出强大姿态,等候变化,也许有一线生机。”
魏军果然被这种虚虚实实的部署迷惑住了,一时不敢大举入侵,为郡中官兵争取了宝贵时间。
这时拓跋焘已经攻克平凉,逐渐把兵力集中到对付刘宋的东部战线。
11月中旬,北魏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接到中央的号令,一起渡河南下,加入到瓜分刘宋的队伍之中。
刘义隆一直密切关注着前线的动向,得知北魏援军不断南下,当然不能服软认输,立即加授征南大将军檀道济为北伐军总司令官,率军攻击北魏。
檀大将军可谓临危受命,如果这次不能顶住北魏的进攻,拓跋焘极有可能趁着西部大胜的余威,长驱直入,威胁刘宋的京畿重镇,即便最后化险为夷,对于国家仍是巨大的打击。
作为国家的第一名将,檀道济的作为,无疑成了国人嘱目的焦点,也是大家的希望所在。
431年正月15日,准备充分之后的檀道济,从清水逆流而上,率军援救岌岌可危的滑台,接下来二十多天的时间里,与魏军展开大小三十多次会战,一面作战,一面向前推进,捷报频传,不久便抵达历城。
果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檀道济的加入,一扫刘宋败退的阴影,极大提升了将士无的信心。
叔孙建不断被击败,便转变思路,派轻骑兵发动游击战,出没在宋军前后,大肆焚烧粮食草料,以此阻止檀道济的攻势。
此举果断奏效,宋军粮秣渐渐缺乏,不能继续推进,攻势严重放缓,救援滑台的计划也被迫延期。
就是延缓的这段时间,已足够发生点什么了。
安颉和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既没了后顾之忧,便全力攻打滑台,拓跋焘不久又加派楚兵将军王慧龙增援,于是滑台城彻底陷入魏军的重重包围。
滑台守将、宰相府参谋次官朱修之,已苦苦支撑了数月,粮食都吃完了,只能与士卒在城中烤老鼠充饥,但为了等待檀道济的援军,仍旧不抛弃不放弃。
遗憾的是,檀道济迟迟未能赶到,无论朱修之还是其余将士,精神都饱受摧残,并终于崩溃。
2月10日,滑台沦陷,朱修之和士卒一万多人,全遭俘虏。
消息传得很快,檀道济的大军距离滑台仍有一定距离,粮食也快吃完,如今又得知滑台失陷,继续前进便没了意义,于是开始从历城撤退。
之前还能与滑台守军实现配合,夹击魏军,但现在的情况已不单单是撤退了,而是要快速撤退,因为但凡有半点迟缓,都有可能被敌人的骑兵追到,而历城并无水系可以利用,步兵的机动性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骑兵的。
雪上加霜的是,宋军撤退途中,有些叛逃到北魏的士卒,把宋军的处境告诉了魏军,魏军于是加速追击。
宋军本是逃命,得知魏军正在迫近,更加人心惶惶,军纪已不能维持,眼看就要崩溃。
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檀道济为了迷惑敌人,趁夜让士卒把沙子当作粮食,一斗一斗的量,一边量还一面高声报数,然后用少数谷米覆盖在沙堆上面。
等到天色渐亮,魏军的侦察兵发现宋营中仍有大批粮食,赶紧回去报告首领,将领们由此都认为之前的降卒是诈降无疑,一时也不敢追得太急。
但宋军人数毕竟占劣势,魏军源源不断地向历城集结,局势仍旧万分紧张。
檀道济再施计谋,让士卒全副武装,而自己则身穿白色布衣,率领军队缓缓南下,以此宣示底气十足,无惧无畏。
这种方法真是屡试不爽,因为没人敢轻易拿性命作赌注,虽然魏军刚刚吃了萧承之的大亏,但这次仍旧不敢贸然逼近,反倒稍稍后撤以观察变化,檀道济领军走了一段之后,紧抓机会,趁敌人还没回过味来,迅速撤离战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