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怜出发不久,刘裕越想越憋屈,于409年3月,上疏安帝请求讨伐南燕。
晋王朝多年没有与邻国发生大的冲突,刘裕的这道诏书,就和当年桓温伐蜀的豪言壮语产生的效应差不多,朝中高级官员议论纷纷,基本上都认为不可轻举妄动。
当然也有个别人表示支持,政府左副行政长官孟昶,车骑将军府军政官谢裕、军事参议官臧熹,认为此次北伐一定能大获全胜,鼓励刘裕出征。谢裕是谢安的侄孙。
刘裕上疏也不过是为了顾全忠贞的名声,并非是征求朝廷的意见,既然他已决定北伐,就算所有人都阻拦,也挡不住他飞奔的脚步。
况且,还有好几个人是表示支持的。
为了奖励拥护自己的官员,刘裕特别安排孟昶主持中军将军府京师留守司令部的各项事务。
于是,东晋的北伐事业再次开启,4月11日,刘裕亲率北伐兵团出发,离开建康,率领舰队,从淮水进入泗水。
当年前秦瓦解时,王猛的孙子王镇恶,逃到了东晋,东晋朝廷任命他为临澧县长。
王镇恶不善于骑马,也不擅长拉弓射箭,但胸有谋略,对混乱的形势能够迅速而果敢地做出判断,喜爱谈论国家大事。
刘裕上位之后,有人把王镇恶推荐给刘裕,刘裕与他长谈之后,大为高兴,对参谋官员说:“我听说名将家门仍出名将,在王镇恶身上,得到验证!”擢升王镇恶为中军将军府军事参议官,此次北伐也带在左右。
5月,东晋北伐兵团抵达下邳,将士下舰登陆,留下辎重,徒步行军,直指琅邪。中途经过的地方,全都兴筑城堡,留军守卫,一步步蚕食南燕的疆土。
随行的官员提醒刘裕:“敌人如果堵住大岘山的险要,或者坚壁清野,我们大军深入敌人国土,不但不能成功,恐怕连家也回不去,到时候你能怎么办?”
刘裕满不在乎地说:“这个问题,我早已考虑得至为周详——鲜卑人贪图近利,而没有远见,前进时盼望多多掳掠抢夺,后退时又爱惜田中庄稼,认为我们孤军深入,势必不能持久,他们最多在临驹布防,或者退守他们的首都广固,一定不会控制险要,或是撤退原野上的居民,对此我敢向各位立下保证。”
官员们被的豪迈折服,但仍然心存顾虑,暗暗祈祷,事态最好如刘裕所料。
与此同时,南燕皇帝慕容超听到东晋北伐兵团出发的消息,立即召开了御前扩大会议,商讨应敌之策。
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提议说:“晋军轻快果断,利在速战速决,我们不可以在疆场上与他们争锋,应该据守大岘山的险要,死守咽喉,使晋军不能进入我们的心脏,先拖延时间,打击他们的锐气,然后挑选精锐骑兵三千人,沿着海岸南下,切断他们的粮道,再让段晖率领兖州的部队,沿梁父东下,对晋军发动腹背夹击,这是上策。
如果下令各郡县依靠险要,严守城池,除了自己所需的粮食外,多余的全部焚毁,再把田里的庄稼割光,使敌人抢不到手,他们是入侵部队,求食无粮,求战又不得,十天半月之间可以坐而制之,这是中策。
这两条路都不走,放任盗贼进入大岘山,我们再出城迎击,势必将十分凶险,这是下策。
利害得失的情势至为明显,请陛下三思。”
公孙五楼虽然精于谄媚弄权之能事,但此项分析倒也颇有见地。
慕容超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偏偏这一次却出现了例外,一口回绝了前两条路,振振有词地说道:“本年的福星正笼罩三齐,以上天运转的轨迹判断,我们用不着战斗,就能取得胜利。
客人与主人的处境恰恰相反,以常理推断,他们远道跋涉,士卒疲惫,势不能久留,我们据守庞大的疆土,人民富庶,铁甲骑兵有数万人,一望无际的田野,全是青葱禾苗,为什么要强迫人民迁往险处,割光庄稼烧掉,先行削弱自己?
不如放他们进入大岘山,我们再派出精锐骑兵,冲锋陷阵,必能纵情对敌人践踏蹂躏,何必担心不胜?”
辅国将军、广宁王慕容贺赖卢,苦苦劝阻,请接受上策或中策,慕容超坚决不同意。
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桂林王慕容镇深知慕容超的脾气,退一步劝道:“陛下一定认为平地是骑兵最好的战场,也应该从大岘出击,到山南迎战,万一不能取胜,还可以退守大岘,不可以让敌人大摇大摆地走到大岘之北,自己放弃险要防卫。”
慕容超仍不理会。
一场所谓的集思广益的会议,开到最后还是慕容超独断专行,根本不考虑臣属的意见。
散会之后,百官全都忧虑非常,慕容镇对韩卓说:“主上既不能迎头痛击,打败强敌,又不肯迁移居民,清除田野,偏偏要引导敌人进入我们的心脏地带,坐在城里等待围困,今年国家必亡!我死就死了,你本是中原人士,以后却不得不断发纹身!”
此时及之前的时代,长江以南在大家眼里就是野蛮人的领地,即所谓的南蛮,他们不像汉人一样束发,而是把头发截断,并在身上刺青。
至少晋室南渡之前,当地人的习俗是这样的,但司马家族在江南经营多年,早就摒弃了南蛮的习惯,只是在北方人看来,东晋仍旧还是南蛮。
慕容超听说了慕容镇的话,顿时大怒若狂,将慕容镇逮捕下狱,然后下令撤退莒城、梁父二地的驻军,加强首都广固的防御工程,遴选将士兵马,严阵以待晋军的光临。
刘裕虽然在出发前做过预测,但终究没料到此行会轻松至此。
北伐兵团沿途一直没有遇到南燕的阻截,如入无人之境,非常轻易地越过大岘山。
回头观望来路,刘裕忍不住举手上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左右的人都不能理解,问道:“你还没有看到敌人,怎么就先乐成这个样子?”
刘裕笑道:“大军已通过险地,士卒没有退路,心怀死战的决心,庄稼仍长在田间,大军粮秣不愁缺乏,盗匪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部属们大受鼓舞,在军中好一番添油加醋,将士们无不斗志昂扬。
6月12日,刘裕率军挺进到东莞,慕容超终于出手了,先派公孙五楼、慕容贺赖卢,以及左将军段晖,率步骑兵五万人,驻防临朐,慕容超自己则接着率步骑兵四万人,前往临朐增援,并让公孙五楼率骑兵进驻巨蔑水。
大战正式展开,晋军前锋司令官孟龙符,率先发动攻击,大破南燕军队,公孙五楼仓惶撤退,刘裕乘胜出动战车四千辆,两车相并,在左右两翼展开,掩护步骑兵,缓慢而异常坚定地向北推进。
就在临朐之南,两军主力终于碰面,双方也没那么多废话,直接开打,一直到日过正午,仍难分胜负。
东晋军事参议官胡藩向刘裕建议:“燕国把所有兵力都投入战场,临朐城的防卫力量一定薄弱,我愿率骑兵从小路向城垣发动突袭,定能出奇制胜。”
刘裕于是派胡藩与高级军事参议官檀韶、建威将军向弥,秘密领军绕到南燕背后,进攻临朐城,抵达城下之后,特别宣称是从海上增援而来的东晋远征部队,吓唬守城部队。
临朐城的守军本就力量薄弱,经此一吓,战斗力更加衰退,向弥身披铠甲,首先攀城而上,很快夺取城池。
在城中静待捷报的慕容超,突然得知晋军进城,吓得胆水几乎吐了出来,单人匹马出城,投奔正在城南战场上酣战的段晖。
刘裕知道计谋得逞,下令全军展开猛攻,燕军遭遇惨败,段晖等高级将领十余人被当场斩杀。
慕容超十分狼狈地逃回广固,晋军夺得了慕容超遗留的玉玺、御用辇车,以及在辇车后高高悬挂,象征威严的豹尾。
刘裕也不做休整,清理完战场之后,迅速策动全军向广固进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