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家族人才辈出,蠢材也着实不少,已故的暂不多做议论,现存的后燕皇帝慕容熙与慕容超同岁,也都把自己的国家推到了覆灭的边缘,而慕容熙比慕容超更早完成这一壮举。
得到苻家的一对姐妹花之后,慕容熙几乎寸步不移后宫,为了讨姑娘们的欢心,在国内大肆兴修土木,耗费巨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后燕地处中国东北,气候湿润,冷热分明,分外养人,美女自然也是如云似锦,但苻训英和苻娀娥却独得恩宠,而且一连数年,慕容熙从未变心,不知是皇帝用情专一,还是苻家姐妹魅力四射,抑或二者皆有吧。
然而这段情事却并没有传成佳话,终于酿成一桩悲剧。
403年12月20日,慕容熙立贵嫔苻训英为皇后,但苻娀娥仍然和姐姐同进同出,并未因此受到冷遇,甚至当她身染重病,并终于去世,慕容熙一怒之下把治疗医师绑到皇宫公车门外,用支解酷刑将其处死,然后焚烧尸体。
妹妹死后,苻训英仍旧不忘祸国殃民的大任,而且更添新的花样,开始要求和慕容熙一起观看对外征伐,战争场面越惨烈,她便越高兴,慕容熙为了满足佳人的心愿,往往不会拒绝,于是四处寻找机会,北魏惹不起,便不时向北方的契丹部落和东方的高句丽发兵,国库日渐空虚。
从苻训英和苻娀娥的人生经历来看,她们对慕容家族的仇恨堪似海深,而之所以委身于仇人,多半有着极其深远的考量,武力复仇是绝无可能的,于是只能走上红颜祸水的路子。
显然她们做得很成功,很快就把慕容熙带到了阴沟里。
苻娀娥死后,万千恩宠集于苻训英一身,这让她的行动更加便利了。
没多久,苻训英便以散心解闷,舒缓心情为由,让慕容熙带她游玩打猎,向北攀登白鹿山,向东越过青岭,向南走到海阳城,然后才回京,期间士卒被老虎豺狼咬死和被严寒冻死的有五千多人,民间载声载道。
406年春节过后,慕容熙带着苻训英,领兵侵入高句丽。
正月26日,燕军攻击辽东,城池眼看就要攻陷,慕容熙突然下令将士不可抢先攀登,等把城墙铲平,要与皇后坐在辇车上一同进城。
但高句丽趁机重旗鼓,后燕反而无法攻克,只好原路撤退。
苻训英很不满意,又陪同慕容熙北上袭击契丹部落,越过陉北后,燕军畏惧契丹强大,不敢前进,慕容熙无奈之下,只好再掉转枪头,放弃辎重粮秣,用轻装部队再度向高句丽发起突袭。
从北上的半道上折返回击高句丽,大军慌乱之中挺进三千多里,士卒马匹都已疲倦,死亡的尸体沿路相结,根本无力取胜,对高句丽的木底城进行一番攻打,不能攻克,只得回军,夕阳公慕容云在此战中身受箭伤,加上对慕容熙心存不满,回国后便称病辞职,其他许多元老级官员也都心灰意懒,对国家失去了信心,或是自甘沉沦,或是暗藏杀机。
但慕容熙对此不甚在意,一门心意放在皇后身上。
苻训英意识到南燕的军事实力已经大打折扣,连小小的高句丽和契丹部落都不能攻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于是转变策略,开始在宫中各种倒行逆施,将败坏朝政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几个月后,天气渐渐炎热,苻训英执意要吃冻鱼,不然不让慕容熙上床,再过几个月,天寒地冻的时候又要吃生地黄,得不到满足,也会大吵大闹。
慕容熙不忍看到皇后不悦,苻训英指派任何任务,都一定尽力完成,让各地官员呈献反季节美食,不能呈献者一律处死。
经此之后,慕容熙更是人心丧尽,国内一片反对的声音。
到了407年4月,后燕军民已达忍耐的极限,只待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坠落,势必陷入大乱。
苻训英之死,成了大乱的引子。
看起来苻姑娘已对自己的作为非常满意了,自觉很难再有突破,而后燕也已经不起更大多的折腾,于是她终于放心地死去,追随先人去了。
皇后的死对慕容熙打击极大,当天甚至哭得陷入昏迷,很久才苏醒过来,比死了父母还要伤心,穿上父母死时才穿的最重的孝服,不进肉食,只喝稀粥,并在皇宫中设下文武官员的座位,让他们到自己座位上为皇后哭泣,以表达对皇后的追思。
但朝中官员多数都对苻训英心存恨意,绝不会像慕容熙一样痛哭流涕。
慕容熙料到这一点,专门派人检查各人的眼睛,有没流泪的,一律处罚,大家只好身藏辣椒,刺激眼睛流泪。
高阳王慕容隆的王妃张氏,是慕容熙的亲嫂子,美丽而思想灵活,慕容熙想让她为皇后殉葬,可是平白无故地将其处死,又担心会有阻力,便刻意拆开张氏的靴子,声称在里面发现垫有旧毛毡,是大不敬,强迫其自杀。
政府官员听说这种杀人的理由,也都担心殉葬,于是每天洗澡换衣,没有半点破旧的衣物在身上。
他们倒是多虑了,慕容熙怎么可能会让一群老头子为皇后殉葬呢。
哀悼差不多了,慕容熙终于下令三公部长级官员以下,直到士兵平民,家家户户都参加修筑苻训英坟墓的工程,坟墓周围长达数里,国库为此消耗一空。
7月26日,苻训英的尸体已经腐烂,慕容熙再也看不到佳人的本来模样了,万念俱灰地准备为她下葬。
因为运送灵柩的丧车太过高大,首都龙城城门较为低窄,根本无法通过,慕容熙便下令拆毁龙城的北门,然后披头散发,脱下鞋袜,赤着双脚,跟在车子后面,向墓陵走去。
在慕容熙心里,苻训英远比整个国家还要重要,冒险送丧也远比安然待在京城更加重要。正是他的这种思想,终于把后燕推向覆灭。
中卫将军冯跋与弟弟冯素弗,都曾被慕容熙指控有罪,冯跋为了躲避杀身之祸,与家人秘密逃到深山,当听说国内的一系列变故,顿时产生一个伟大的念头,与冯素弗和堂弟冯万泥,紧急商议起来:“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不如趁着人民怨恨的机会发动政变,相信大有胜算,即便失败,也总好过在担惊受怕中死去。”
几人达成一致,于是乘坐妇女驾驶的普通车辆,暗中混进龙城,躲藏在北部军政官孙护之家里,等到慕容熙送苻训英的灵柩出宫,冯跋立刻与采取行动。
冯跋与慕容云的感情一向亲密,准备推举他为盟主,但慕容云因为箭伤未愈,不肯冒这么大风险,冯跋一脸坚毅地劝说:“慕容熙**暴虐,人神共愤,正是上天灭亡他的时候,你是高氏名门,为什么要姓人家的姓,当人家的义子,反而放弃眼下难得的好运?”
慕容云略感迟疑,冯跋也不等他回复,直接把他扶出前庭,作为领袖,冯跋的同党们则率军攻击宫城弘光门,并成功进入宫城,打开军械库,取出里面的所有武器,分发给民众使用,让他们登上城墙,紧闭城门,严密防御慕容熙的反攻。
禁宫高级侍从宦官赵洛生在混乱中逃出城去,飞奔报告慕容熙,慕容熙怒道:“阴沟里的一群老鼠,能有什么作为,我现在就回去把他们杀光!”说罢先把苻训英的灵柩暂时放在南花园,然后把头发束起,披上铠甲,亲自回军赴难,当天晚上便抵达龙城。
大半天的时间,原来摧毁的北门已经被修好,慕容熙一时无从下手,只得在北门外安营扎寨。
就在双方对峙期间,7月28日,慕容云在城内登上天王宝座,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正始,并恢复了本来的高姓。
北燕政权就此建立。
慕容熙得知高云已经登极,顿时乱了阵脚,带头退到龙腾苑。
这时皇家御库房警备营卫兵褚头,翻出城墙,投奔慕容熙,声称警备营全体官兵仍然效忠皇上,只等皇家部队攻击,愿作内应。
里应外合倒是不错的计谋,但慕容熙听到这一报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突然震恐,飞快地跑出营门,左右将领不敢向他走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消失在视野之外。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许久仍不见慕容熙归来,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四处寻找,但只找到了他穿戴的龙袍龙帽,唯独不见人的踪影。
慕容熙逃出大营,顺着水沟狂奔,很久左右卫士不见他回来,分数路寻找,却只
中央禁军总监慕容拔,对太监郭仲说:“如今胜利在望,皇上却无缘无故自己先行惊慌,十分奇怪,然而城里的忠义之士正在盼望,只要行动就一定能成功,不可以延误太久,我现在先去攻城,你们留在这里等皇上回来,只要皇上回来,马上与我回合,假设皇上不能回来——我如果一切顺利,就先安抚人心,以后再迎圣驾不迟。”
小太监哪能应付这种局面,只得点头称是,慕容拔便与各将领分别率领武士两千多人攻打北城门,守城将士以为有慕容熙亲自指挥,纷纷放下武器,可是慕容熙迟迟没有现身,慕容拔的军队又没有后继,城中士卒开始心生疑虑,打算先行观望,然而仍不见慕容熙的踪迹,于是纷纷倒戈,斩了慕容拔,重新投入北燕怀抱。
至此后燕的有生力量彻底被剿灭,次日一早,北燕士兵在树林里发现了穿着平民衣服的慕容熙,孤身一人在那里失魂落魄。
高云一条条诘问慕容熙的罪状,但慕容熙只字不答,脸色如土,眼神苍凉,俨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高云不再多说,下令将其斩首,又杀了他的所有儿子,立国24年的后燕政权就此终结。
慕容熙享年23岁,大半辈子的生活都被女人左右,早期有丁太后,后期有苻训英,终于也毁于女人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