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慕容垂几乎同时起步的姚苌,人生际遇也有些雷同,但在自立后的经历则截然不同。
慕容垂肩负复国的神圣使命,国家初创的时候也借着这个旗号吸纳了不少复杂的部众,可惜这些人里面多数都是急功近利之徒,除了子侄中有几个能臣良将,基本找不到其他贤良的辅佐,而且丝毫经不住考验,一旦偶遇挫折,便背弃初衷,与慕容垂渐行渐远。
姚苌当初起兵,并没有什么让人称道的名义,靠着弑君另立门户,更让他声名扫地,但他相比慕容垂,最大的优势在于部众齐心,刚起步时,没有后燕那么多复杂的成份,基本都是羌人队伍,所以凝聚力远非后燕能比。
正是这个缘故,后秦政权虽让其他国家不齿,仍旧收获不小的成绩,但他的死敌前秦,注定与他水火不相容,不管姚苌取得多大成绩,也会与其死战到底。
386年5月,西燕举国东迁之后,长安便成了一座空城,姚苌依照最初的计划,派人击退了城外跃跃欲试的异族部落,然后终于志得意满地进入长安,接着登极改称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初,尊父亲姚弋仲为景元皇帝,正室蛇氏为皇后,儿子姚兴为皇太子,设置文武百官,并把安定的居民五千多家,强迫迁到长安。
大功真正告成,年近60的姚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任官封爵的工作完成之后,特地设宴与百官欢饮,酒至半酣,问大家:“你们都跟我一起面向北方,向秦国皇帝叩头,本来平起平坐,而今忽然变成君臣,你们反而向我叩头,会不会多少有些羞辱的感觉?”
左右官员免不了奉承几句,一箩筐的好话堆了出来,姚苌放声大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抛开新平轼君不谈,他以一个降将的身份,在敌国摸爬滚打30年,最终逆袭称帝,的确有其自负的资本。
只是不管他多么才华横溢,前秦都与其誓不两立,苻丕虽死,但苻氏后人仍未放弃复仇,甚至许多前秦的遗臣也都执着于手刃大敌。
苻坚的仁义治国,固然有其局限,但死后多年还有那么多追随者,可见单纯依靠仁义虽不能实现真正的大一统,但民心所向却是事实,如果以法制作为辅佐,法仁结合,自当无敌天下了。
可惜苻坚再没有机会,而后来的许多君王,在仁义上从未有超越他的,在法制上更没有比得上王猛的,更是民之大不幸。
就在后秦周边,盘踞着许多前秦势力,他们虽未拧成一股绳,但无时无刻不在与后秦做斗争,以复仇复国为己任,殆精竭虑。
左将军窦冲,据守兹川,部众有数万人,跟秦州督导官王统、河州督导官毛兴、益州督导官王广、首都卫戍司令官杨定、南秦州督导官杨壁,都曾从陇右派出使节,请求皇帝苻丕出军,夹击后秦。
苻丕当时还没遭遇后燕的威胁,但一时也难以实现夹击的计划,毕竟东面的后燕一直虎视眈眈,所以只能擢升将领们的职位,以资鼓励,任命杨定为雍州州长、窦冲为梁州州长,擢升王统镇西大将军、毛兴车骑大将军、杨壁为征南大将军,全都开府仪同三司,加授王广为安西将军,凡原是督导官的,一律擢升州长。
这些人本是前秦最后的希望,但因为苻丕的消极备战,以及后秦、西秦和西燕的日渐壮大,让他们几乎看不到什么希望,内讧逐渐产生,部分将领就认为应该归附周边的政权,不应再做无畏的努力,造成无畏的牺牲,但多数人倒仍然坚持与敌人对抗,于是双方矛盾越来越尖锐,终于爆发冲突。
386年初,王广从陇右率军攻击毛兴镇守的枹罕,毛兴派建节将军卫平,率他的家族一千七百多人,发动夜袭,大破王广军。
秦州州长王统,也准备不再倔强地抵抗了,便派军协助王广,合毛兴,毛兴登城自守,一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让他们回心转意,共同清理叛徒,恢复前秦基业。
王广何曾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实总是比理想冰冷得多,一味坚守换来的并不是柳暗花明,却是无尽的失败的深渊,长此以往,如何继续坚持?
两人隔空展开激烈的辩论,还是没能达成统一。
一场惨烈的对决再度展开,最终王广大败,投奔秦州,陇西鲜卑人匹兰,将其生擒,献给了后秦姚苌。
毛兴打算再攻击秦州州长王统镇守的上邽,可是枹罕的氐民族部落,不堪接连的战争带来的悲苦,于是一同起事,杀了毛兴,公推卫平继任河州督导官,并派人前往晋阳请求承认。
苻丕虽觉悲愤,也只能依照大家的意思进行任命。
但有个人却一直都不甘心,那就是毛兴的女婿苻登。
苻登同时也是苻坚的族孙,关中大乱后就投奔了毛兴,毛兴对他的才能十分赏识,并把女儿嫁给他,就在被杀前不久还曾嘱咐把前秦事业进行到底之类的话,苻登感触颇深,而且他本身也主张消灭叛徒、重新树立前秦的威风。
因为氐人部落中多数人已丧失信心,新领导卫平更是一味追求安稳的老人家,苻登暗中征集了大批有血性的汉子,然后安排勇士在七夕酒宴上,公然斩杀卫平,然后自命使持节、陇右军区司令长官、抚军大将军、雍河二州长、略阳公,重新扛起了复仇的大旗。
部落中人心变化很快,经过这一煽动,爱国之心再度燃起火花,追随苻登一起平定前秦的失地,讨伐周边的叛臣,并派人到晋阳向苻丕陈述利害。
不久之后,苻丕下诏任命苻登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其他自封官职不变。
而与其同时,王统和王皮等人都已归附后秦,前秦的实力越发微弱。
王猛的两个儿子,结局却大不相同,王永为国死战,王皮却投奔敌国,后人虽对这种选择并没有指摘的权利,但仍旧唏吁不已。
可是苻登并没有因此放弃初心,反而越发坚定强硬,率领有限的部众东征西讨。
事实证明信念是何其重要,几个月后,苻登已借着攻克南安的余威,吸纳附近的蛮族人和汉人三万多户,总人数一跃升至近十万人,成了前秦的中坚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