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弃有些气恼的走出了三娘的屋就见到院子里站着一名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素白色绉纱衫儿系着一条八辐湘裙的女子清幽的月光之下只见这女子三十多岁头上简单的挽着乌云髻面容虽然只是中庸但身姿纤秀低眉慈眼一脸柔和让人一见便有亲切之感。吞噬小说 www.tsxsw.com。。
那女子早就在等着任天弃瞧着他出来便迎了上来道:“天弃你总算是出来啦。”声音也是清柔温和。
任天弃见到这女子一脸的狡黠之色倒少了一些道:“二娘你怎么在这里站着?”神态比与白芳芳与郑宝儿相对之时恭敬了许多。
原来任天弃自被白芳芳收养之后院子里的妓女时有脱籍从良者十多年来一直在的便是白芳芳、郑宝儿与这范丽娟三人而待天弃最厚的便是范丽娟对他不仅从未打骂而且还经常嘘寒问暖这也是任天弃这十数年来唯一所得到的温情。
范丽娟瞧了瞧郑宝儿的屋子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天弃你先到我屋里来。”说着转身便走到了东的一间屋子任天弃乖乖的跟在身后路过一间屋子却是新来的小妓女夏香的房间今晚倒有客人前来嫖她屋里隐隐透出红烛之光清晰的传来夏香哼哼叽叽有些做作的**和一个男人牛一般的喘息声。
这样的声音任天弃从小到大本来是司空听惯的但不知怎的今晚自见到郑宝儿的那只胸乳开始浑身上下就不对劲儿这样的声音传入耳中又感到口干舌燥起来脚步也渐渐放慢了巴不得夏香再多叫几声声音再加大一点儿。
然而范丽娟在前面却默默叹了口气道:“天弃你走快些不要理他们。”任天弃只好答应了一声脚步微快眸子却向那屋子里瞟了好几眼。
到了范丽娟的房间屋子里的摆设却和郑宝儿那里差不多只是里面好像还有一间屋只是用厚厚的窗帘密密的隔住了。
范丽娟先让任天弃座在屋中的桌子边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凝视着他道:“天弃你三娘是不是又让你和她合伙去骗客人的钱了。”
任天弃知道二娘虽然是烟花女子但做人忠厚最不喜骗人一但认起真来自己那一成的好处弄不好就泡汤那里会承认反正他说谎也不担心自己的脸红连忙道:“没有没有三娘是叫我明天去给到‘红妆斋’给她买胭脂去。”
范丽娟这才放心点了点头道:“这就好天弃你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你大娘与三娘又那……那样二娘真是怕你变得坏了今后长大可怎么办啊。”
任天弃此时善恶未分暗道:“变坏了倒不打紧关键是能不能大财三娘就比二娘有钱得多日后倒是要跟三娘多学学才对。”
范丽娟见任天弃没有说话眼睛却是一闪一闪的以为他在思考自己的话微微一笑道:“其实人生活在什么环境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圣人也说过‘有教无类’只要你肯用心将来也未必没出息对了我昨天教你的那些字都记住了么让二娘来考考你。”
原来这范丽娟本是山西的一名穷秀才之女其父长年患病无钱医治走投无路之下将十五岁的女儿卖给一个商人做了小妾因温顺柔和又会些诗书得到那商人的喜爱却遭到商人之正室的嫉恨趁那商人出外经商便将范丽娟又转卖了别人送入了妓院之中其后几经转手才到得合州的“春满园”秉性与白、郑等妓女却又不同。
任天弃生性对读书这一行无缘得紧一听说范丽娟要考自己心头就没有底了连忙道:“二娘我今天头有点痛昨天学的那些字在脑袋里钻得深了一时半会走不出来我还是听你讲故事好啦。”
范丽娟也知道任天弃不爱读书摇着头叹着气道:“好罢今天我就给你讲故事。”
任天弃抢先道:“就讲韩信打败楚霸王搞的那个十面埋伏。”
范丽娟皱眉道:“那些打打杀杀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我还是给你讲周处改过的故事吧。”
任天弃叫了起来道:“这个姓周的事已经讲了好几遍了我耳朵都快听起老茧啦。”
范丽娟道:“这个故事或许对你今后有用就是多听几遍也是无妨。”说到这里见到任天弃一脸的不耐烦便道:“好今天就不讲周处改过就给你讲一讲佛祖如何割肉喂鹰的故事吧。”
任天弃向来喜欢热闹对打仗厮杀这样的故事最有兴趣而最不爱听的便是罗罗嗦嗦道理一大堆的佛经故事听着范丽娟这么一说便故意打了好几个呵欠装着两个眼皮快要打架的样子无精打采的道:“二娘我今天做了不少的事真的好困了这个什么佛祖割肉来卖给老鹰赚银子的故事还是改天来讲吧。”
范丽娟瞧了瞧他这个模样也不想让他太累便道:“好吧你还是到屋里去拜一拜观世音菩萨再去睡吧记住一定要诚心否则菩萨不会保佑你。”
任天弃迭声答应着已掀开了那厚厚的帘布走进了里面的那间屋屋里并不大最里壁供着一个佛龛里面是尊观音菩萨的木像雕得很是不错缨络垂珠面目端秀丰腴手托一个插着柳枝的净瓶宝相庄严很是慈祥。佛龛之下却点着两盏油灯另有一个下跪用的蒲团。
任天弃走到观音菩萨的佛像之下瞧着二娘没有跟着进来也不下跪只是合手念叨道:“耳朵聋的观音菩萨啊希望你今天能听见保佑我明天帮三娘骗到银子然后三娘不会耍赖老老实实的分我一成银子南无鹅米豆腐南无鹅米豆腐。”念完这话就拍拍手走出屋去原来天弃见到二娘天天拜佛但每日里都愁眉苦眼的仍然过得辛苦无比因此对什么心诚则灵神佛保佑之类的话一向是不怎么相信这观音本是菩萨无所不能要是耳朵不聋的话岂会让二娘每次的祈求都不灵而且她的名字也不怎么好人是用眼观色用耳听音的她偏偏叫观音耳朵自然是有问题了。
到了外间范丽娟手里拿着一套衣服鞋子走了过来道:“天弃拜佛诚心没有。”
任天弃道:“二娘吩咐了我当然不敢有什么邪念那是千诚万诚观音菩萨一定感动得非显灵不可。”
范丽娟忙道:“别乱说话观音菩萨显不显灵那是要讲究缘分的。”说罢又微笑着道:“天弃来我闲来没事给你做了一身衣服你来试试。”
任天弃一听说有新衣服穿连忙走了过去换在了身上虽然仍然是粗帛布履但比他过去穿的光鲜多了。
在屋子里的一面铜镜里照了照任天弃喜笑颜开的跳到范丽娟身边道:“多谢二娘多谢二娘就你最疼我啦每次都是你做新衣服给我大娘、三娘的钱比你多好些可她们就从来不管我。”他这话倒是真的四川妓女接一个客人自己也有一份花红而范丽娟生性端重与客人交接之时不会做作哄骗不免让人索然无味因此在“春满园”里客人最少收入自然也不多。
范丽娟瞧着任天弃欢天喜地的样子心中也是高兴但跟着见到他那满脸的红斑想到这孩子的未来必定要遭受许多的坎坷磨难又是深深的一阵酸痛怕任天弃看出自己的心事强作欢颜道:“这没什么只要你乖好好的学习等过除夕的时候二娘再给你一套更好的。你困了就先去睡吧。”
任天弃答应着向二娘告了晚安走出了屋到了自己的房间却是紧挨着柴房的一间小屋除了一张小床就放不下其它的什么东西了。
他拿了毛巾到院子里的井边打水洗了脸脚又回到床上倒头就睡至于明日之事他已经是了然于胸那里还用得着演练。
一夜好睡第二天天还没亮任天弃就起床了那龟公老王要负责给妓女们煮食早餐而他就要做些劈柴打水之类的杂事一年之中除了正月里有三天时间休息每日都是往复如此不过他知道今天要在郑宝儿的客人面前装可怜依然穿着过去的那套旧裳。
忙碌之中到了晚上郑宝儿等的那客人果然来了是个苏州人叫做施二官人过去曾嫖过郑宝儿这次到合州府来办事记起了她再度来与她欢会已经到过好几晚了只是从来没有留意到天弃。
任天弃一直在院子里瞧着屋子里的动静过得一阵就听见郑宝儿在屋中叫道:“小明小明你进来一下。”
任天弃知道轮到自己出场了将自己的头弄得更凌乱一些便走了进去见到郑宝儿面带病态与一名身材中等穿着宝蓝绸子长衫的中年汉子并肩坐在床头而那郑宝儿正柳眉含蹙满面悲凄香肩抽动已经流了一脸的珠泪儿那施二官人却在抚着她的香肩低声安慰着。
任天弃暗暗好笑他与郑宝儿合伙也非一次了自然用不着她教走到郑宝儿的身边便道:“娘你叫我有什么事么娘你为什么又哭啦你昨天才哭过的这样下去会哭坏自己的身子啊。”说着说着眨眨眼晴好像也要哭了。
郑宝儿望着任天弃一脸的慈爱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抱着他道:“好孩子有你这么关心娘娘就是死了也甘心啦。”说着说着就有气无力的咳嗽起来然后苦笑着对身边的施二官人道:“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小明从小就孝顺听话只可惜得了一种怪病请了大夫来瞧说是还有得治不过咱们这样的小地方是不成的等我攒够了钱就带他到京城里找名医去。”跟着又道:“小明这是你施叔叔对娘很好很好明天就要走了你去给他磕个头。”
任天弃便飞快的站起身来到了那施二官人的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那施二官人想要扶他但瞧见他脸上那骇人的红斑也不知是什么恶疾会不会传染连忙伸回了手只是道:“这个……这个宝儿你这孩子很好很好很懂礼数。”
就在这时那郑宝儿却又咳嗽了起来而且一不可收拾越来越大声便掏出了一张手帕捂住了嘴良久过后咳嗽声才停而郑宝儿有些神色慌张的将那手帕藏在身后但被任天弃“无意”之中见到了大声道:“妈你手帕上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身子已向前扑出抢过了郑宝儿的手帕只见雪白的一方薄巾之上已被鲜血浸透湿漉漉的正是刚吐出的鲜血。
原来这就是郑宝儿哄骗客人的惯技不过那血帕要是干的自然就会露馅因此去叫天弃向施二官人磕头趁机引开他的注意自己却弯腰极快的掀开拖垂床下的帘布用手帕在床脚下早放好的一碗血水里浸湿然后再装模作样的大声咳嗽便成了沤血之症。
那施二官人见到郑宝儿这个样子也是悖然大惊慌得站了起来道:“宝儿宝儿你怎么啦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郑宝儿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道:“施二官人我没事的都是老毛病了拖一拖就好了我自己造孽死了不打紧钱还要留着给小明看病他还这么小日后还要结婚生子病是非治不可的。”
这时任天弃一头就扑进了郑宝儿的怀里放声大哭道:“妈妈我不要治病我不要治病我只要你好好的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啊外面的人都要欺负我。”而郑宝儿则也抱着天弃只是哭着喊道:“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这两“母子”抱头大哭此情此景当真是凄惨悲凉无比。
任天弃的脸此时正埋在郑宝儿的胸前只觉软绵绵鼓胀胀的极是舒服想起昨晚的情景顿时胡思乱想不由得在她胸前乱挨乱碰趁机大揩其油郑宝儿很快就察觉到了心中暗骂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珠泪潸潸梨花带雨还不时抚着任天弃的背部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妈也不能没有你啊。”
那施二官人见到这对母子的惨状也是动容负手长长的叹了一声:“可怜可怜。”取下衣带上悬着的一块光滑洁白的玉佩递到郑宝儿的面前道:“宝儿咱们相见也是有缘你是个可怜人可惜我实在帮不了多少这块玉佩是我花了二十两纹银买的你先拿去必要的时候救救急吧。”
郑宝儿早知这施二官人为人心肠甚软否则也不会设下这个局来却没想到他出手如此大方竟然给自己价值二十两纹银的玉佩这已足够普通人家一年所用之费心中真是大喜过望面上更不敢稍有表露推开任天弃却不伸手去接只是用很娇弱的声音道:“不行施二官人这可不行这些天你已经在奴家身上花了不少的银子奴家……奴家怎能还让你如此破费。”
那施二官人见到郑宝儿这般怯生生的模样心头豪气更甚一把将玉佩塞在她手中道:“宝儿你怎么还和我说这样的话快收着快收着你要是拒绝我可要生气啦。”
郑宝儿见差不多了便抹着泪道:“施二官人你千万不要生气奴家收了还不成么。”
那施二官人做了冤大头浑然不知哈哈大笑的拍着郑宝儿的肩道:“对啦对啦宝儿就是这样只是我这次出门所带几乎用尽下次来一定多给你一些。”
郑宝儿是千恩万谢让任天弃再去给施二官人磕了头挥手让他离开这一晚自然是带着“病体”使出浑身解数与那施二官人在床上千恩万爱耍尽风流把会的那些吹拉弹唱的技艺都施展了出来以图个来回日后这种赚钱的买卖还能再做上两笔。
到了第二天早晨施二官人便告辞动身回苏州去了任天弃心系自己的那一成银子等到他一出屋便钻进了郑宝儿的房间却见她秀凌乱还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衣裳不整大半边雪白的娇躯都露在锦被之外一双眼眸似闭非闭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任天弃也顾不得去大饱眼福关上门低声道:“三娘我昨天的戏演得怎么样?”
郑宝儿睁开了眼来身子也不动只道:“小鬼头少说那些废话真是猴急半个时刻也等不得姓顾的一走你就来拿钱了好罢我就给你一两银子可美死你这个小王八蛋了。”
任天弃一愣道:“不对啊三娘那姓顾的明明说给你的那块玉佩值二十两纹银这一成的好处自然是二两纹银才对怎么才给一两。”
郑宝儿猛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道:“呸什么二十两纹银这块破玉佩能值十两纹银我就要偷笑了况且就算是值那么多你昨晚在老娘胸前擦来擦去的又该怎么算老娘的豆腐可不是那么让人白吃的。”
任天弃一听她居然算起这笔帐来差点儿要晕倒又急又气的道:“好啊就是要算外头的客人嫖你一夜也不过二百个铜板那一两银子你还要找我。”
郑宝儿冷冷一笑道:“老娘想让人嫖收的价钱自然比较便宜一些可是不想让人嫖那价钱就大不一样了一两银子老娘还嫌少了呢。”
任天弃知道郑宝儿是存心耍赖不想给自己那么多银子本来还想使性子但忽然想起了大娘说的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胳膊扭不过大腿的话顿时忍住了气却又听到郑宝儿在那里自言自语道:“我真是越想越吃亏像你这样的丑八怪来对老娘动手动脚的应该还多收一些才是正经行情。”
任天弃闻言心中立即“格登”了一下暗道:“糟糕大大的糟糕三娘瞧来那一两银子也不想给搞不好又像上次那样给我一根糖人儿就万事大吉。”他年纪虽小智力却不在普通成年人之下当下眼珠子一转便嘻嘻笑道:“是极是极三娘这个亏吃得实在太大了我这银子干脆就不要啦全部孝敬给三娘才是。”
郑宝儿听就这话心中先是一喜但转念一想:“不对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这小鬼头岂是这么大方肯吃亏的人他必然还有下文。”当下道:“小王八蛋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任天弃叹了一口气道:“三娘我要银子也不对不要银子也不对你还真让我为难其实也没什么等下次你再向什么马二官人、赵二官人哭鼻子掉眼泪的时候我一准到你房间来给你递手帕安慰安慰三娘你老人家。”
郑宝儿闻言知道他是暗示自己今后要是再骗人他就要来坏其好事那不是少了许多的生财之道这一下子正中了她的要害顿时又堆起笑来道:“好好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好天弃三娘最疼你怎么会让你吃亏。”说着就从枕边取了一小锭银子扔到他手中道:“这是一两纹银你拿去够你用好长时间了。”
任天弃到底还是吃了一两银子的亏心中大是痛楚思如电闪想着怎么能捞回来忽然灵光一现道:“孩儿还想求三娘一件事。”
郑宝儿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娘陪那姓顾的闹了一夜腰酸背痛的困得紧呢。”
任天弃笑道:“孩儿想请三娘给大娘说说下午给到井里挑水给各房的事就给老王做好了反正他有的是力气孩儿也好有时间休息休息。”
瞧着郑宝儿一时没有说话任天弃又道:“这事我知道三娘一定会答应我的这满院子里就数你的面子最大生意最好要不是你咱们‘春满园‘早就关门大吉啦大娘也要让着你几分当然会听你的话而且这用不着花一文钱只是费费三娘你的嘴皮子儿。”
郑宝儿听他说自己的面子大就算白芳芳也怕着她心中大为舒畅想了想忽然轻笑起来道:“任天弃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小鬼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拍马屁啦而且懂得老娘的心思这不花银子只动嘴皮儿的事老娘是一定会做的。”
任天弃听着郑宝儿答应了当真是欢天喜地心想这自己这一两银子总算是赚足了本儿下午要是不给各房挑所用的水那就多了一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自己也好到城里各处去逛逛当下脸上笑嘻嘻的道:“这拍马屁猜客人心思的本事是三娘你的拿手好戏孩儿自然是跟着你学的只是学得还不怎么好。”
郑宝儿笑道:“你这小王八蛋如此小就学得这样难对付了不知长大了怎么得了唉可惜你长得太丑了否则日后当个小白脸儿哄女人开心弄些银子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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