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轻纱的白衣女子迈着凌波微步,白衣飘飘,翩若惊鸿,她款款走下楼梯,恍若遗世仙子般走到柜台前,许茹香怔怔的有些呆了。白衣女子身旁还有一个器宇轩昂的紫袍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看衣着的料子,就知其身份应该很是不凡。
“两位客官消费超过一两,逢此中秋佳节,天香小厨特赠送花好月圆月饼礼盒一份。”说着,许茹香就从柜台后边的货架上取下一盒包装好的月饼礼盒,双手奉上。
白衣女子莞尔说道:“掌柜的有心了。”
白衣女子的声音十分悦耳,宛如空谷里的百灵鸟的歌声,许茹香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对轻纱下的容颜就更是好奇了。
白衣女子微微斜睨身旁的紫袍男人,男子接过月饼礼盒,颇不耐烦的催促道:“走吧,那边人还等着的。”
白衣女子眼含秋波,对许茹香微微点头,许茹香忙笑道:“欢迎两位再次光临。”
石清还怔怔的扶着柜台,对着白衣女子的袅娜的背影发呆,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啊——好香啊!”
许茹香伸手在石清眼前晃了晃,道:“回神回神,真是没出息,人已经走远了。我说,你不是喜欢小蝶衣的吗?”
石清被许茹香一语戳中心事,涨红着脸,急道:“才不是呢,姐姐你别乱说!”
“真的不是吗?那我告诉蝶衣去,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她。”说罢,许茹香就放下手里的活,作势要上二楼找蝶衣去。
石清忙拦着她,叫道:“姐姐,你就别捉弄我了好不好?我……我……我只是喜欢听蝶衣姐姐唱小曲儿而已。”
“嗯,只是喜欢听她的曲儿而已!”许茹香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
石清见许茹香不相信,忙解释道:“真的,我只是喜欢听蝶衣姐姐的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唉,要我怎么说呢?”
许茹香还如以前那样摸了摸石清的额头,道:“傻石头,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是你年岁还小,等你什么时候博个秀才回来,我就允许你自由恋爱,哈哈……”
自由恋爱这个词儿石清虽然没有听过,但从字面上还是能理解它的意思。石清脸上的红色一直涨到耳根,“姐姐就会笑话我,我不跟你说话了。”
石清别过脸去,不再理许茹香。许茹香也适可而止,石清是个脸皮儿薄的孩子,再说下去他可能就要真的生气了。
许茹香看着石清的青涩模样,忽然间好像也回到了豆蔻花季的年龄。
那是个细雨绵绵的春天,他穿着绿军装,撑一把黑色的雨伞,毫无预兆的闯进她的生活。
那是许茹香最宝贵的一段记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段美好时光。
“不理我可以,麻烦你靠边站一点,别挡着我做事情。”
于是石清往旁边挪了挪,许茹香继续低头打算盘,石清百无聊赖,看见润生端着几盘热菜从厨房出来,正急急往二楼赶去。
“润生哥哥我来帮你!”石清叫了一声,从润生手里夺过菜案,问道,“几号桌?”
润生咧着嘴嘿嘿笑道:“石清少爷就是体恤我们这些伙计,一号桌。”
石清端着热腾腾的菜,笃笃笃的跑上二楼,高呼一声:“醋溜里脊、火爆腰花、九味牛百叶、八宝豆腐来哩!”
一直默默地坐在大堂靠窗位置的右敏之已经快被人遗忘,他注意到石清和许茹香的谈话,注意到石清满脸通红的青涩模样,注意到石清做店小二时洋溢着的幸福感觉。他注意到石清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但石清却没有注意到他,天香小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连许茹香也没有极为认真的打着算盘,没有闲工夫去注意他,但有一个人却在角落里密切注意着右敏之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便是萧逸。
萧逸一身西戎人打扮,贴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在大堂里光线最为阴暗的角落里。当他入店之时,许茹香微微抬头,恍惚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待润生殷勤的将客人引到座位上之后,许茹香又低下头继续算账。
萧逸入店已经有些时候了,长时间盯着一个人看,尤其是盯着一个警觉性极高的人,即便做得再隐蔽,也会引起那人的怀疑。
右敏之的目光从石清身上收回,默默地环顾大堂一周,又看了看二楼上的几桌人,不确定令他心生怀疑的源头,最后,他终于注意到角落里的萧逸。萧逸端起一大碗烧刀子,模仿西戎人粗犷的喝酒方式,长鲸吸水般就满满一大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扯了一大块羊腿肉大口大口的嚼着。
右敏之微微皱眉,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西戎人有何可疑之处。右敏之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空空的酒杯,略作沉吟,又忽然抬头看了看萧逸。右敏之给自己的酒杯斟满,见萧逸随意散漫的目光扫到自己这边来,于是对他微微举杯。萧逸佯装这才注意到右敏之的模样,也对右敏之举了举酒碗,然后一口干掉碗里的酒。
萧逸抹掉络腮胡子上的洒下的酒水,忽然打着节拍悠闲地听着楼上蝶衣细声细气的小曲儿。右敏之拿着酒杯走了过去,道:“阁下似乎很喜欢我们中原的曲子?”
萧逸略作惊讶的抬起头,用撇脚的汉语回答右敏之道:“贵国的歌曲与我们西戎不同,尤其是楼上美丽的姑娘的歌声温柔得就像水一样,听着让人舒心宁静,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二楼的那位姑娘若听到阁下的赞美一定会十分高兴。”右敏之顿了一顿,又含着善意的微笑,询问道,“不知可否与阁下同桌?”
“当然!”萧逸装作热情的样子,取了一只大碗给右敏之斟满,“你们大梁人喝酒就是小气,这么小的杯子哪能喝出酒的味道?”
右敏之坐到萧逸旁边,抬手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右敏之微微摇头,把玩着空空如也的酒杯,道:“酒有很多种喝法,有的酒适合用大碗喝。”右敏之指了指萧逸的酒碗。“就像烧刀子!有的酒就适合浅酌,要慢慢地品它的味道,就像陈年的女儿红。”
萧逸挠挠头,憨厚的笑了笑,道:“嘿嘿……你们大梁人就是麻烦,喝酒还这么多讲究!”
右敏之微微一笑,然后放下酒杯,端起斟满的一大碗烧刀子,也如萧逸一般豪气干云的大喝一口。
“好酒量!”
萧逸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又给右敏之把酒碗倒满,然后端起碗与右敏之对饮起来。两人一连对饮了三碗,都是一口干掉,喝完,右敏之已微微有些醉意。
“没想到阁下也是善饮之人,我叫霍山,请教阁下大名!”
右敏之两侧脸颊染上一抹酡红,道:“在下文佑之,霍兄海量,今天能与霍兄相识真真的非常高兴。”
萧逸颇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叫道:“来,我们再对饮一碗!”
右敏之摆摆手苦笑道:“再喝我就要醉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口喝酒了,一下子喝这么多,还真有点受不住!我不喜欢被人抬着回去。”
萧逸微微有些失望,“那我就代你喝这一碗吧!”
说罢,萧逸就端起酒碗,仰面把满满一碗烧刀子喝个干净,放下碗后,萧逸又端起右敏之面前的那一碗,咕嘟咕嘟两碗酒下肚,萧逸随手抹掉胡子上的酒渍,发出“呜啊”的满足声。
右敏之不禁感叹:“霍兄真是好酒量,文某自叹不如。”
萧逸拍拍右敏之的肩膀,爽朗的大笑起来,道:“就算在西戎我们乌库部落里,也没几个人喝得过我。哈哈……大梁的酒我最喜欢这烧刀子,酒劲儿足!”
右敏之道:“在我们大梁,一般江湖游侠比较喜欢喝烧刀子。”
“是吗?游侠就是带剑的勇士吗?”
“算是吧!”右敏之道,他略略打量萧逸稍许,忽然提议道,“听阁下的口音,到大梁的时日应该不长,我知道一个听曲儿的好地方,不知阁下可感兴趣?”
萧逸当然乐意与右敏之去,他的任务就是接近右敏之——不,应该是石敏之,不管是右敏之还是文佑之都是化名而已,此人三十多岁就官至中书舍人,传达帝令,乃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萧逸的任务就是监视此人,查清他与青州贤王府的关系。
“那个地方远吗?我在亥时之前必须回去,嘿嘿……”萧逸又憨厚的笑起来,眼里闪烁着恋爱的人才拥有的幸福光彩。
石敏之指着萧逸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在长安城有相好的姑娘了?”
“嘿嘿……”萧逸搓着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动人的歌曲还是要听的。”
“小二,结账!”
“来嘞!”安澜大叫道,迅速跑到柜台前问了许茹香,又屁颠屁颠的跑到萧逸面前,很自觉的把石敏之那一桌的酒钱的也报了。萧逸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扔到桌上,道:“不用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