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桂用力搀扶着吴贞茹亡命的狂奔,黑夜之中也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不能停住脚步。否则一旦被卫天都赶上,二人都将活不过明日。因此一路上三桂不惜耗费丹田内大量的真元,硬生生的奔跑了数十里路。而更可气的是吴贞茹却并不配合他,一路上哭叫着要三桂放开自己,非要再回去相救周朝不可。
终于,三桂实在坚持不住,停住了脚步。此时他深深的知道自己的真元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果再一味的强行耗用内力,恐怕就会当场倒在路上。他放开吴贞茹,随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吴贞茹被他一经放开,立时哭喊着向回路跑去。三桂见状连忙起身迅速拦住了她,口中劝道:“茹姐,你醒醒好不好?周大哥他已经被卫天都杀害了,即便你现在回去也救不了他的!”
吴贞茹泪流满面的高声道:“不,你放开我!就算他已死,我也要把他的尸体抢回来!你不要拦着我,我一定要杀了卫天都为他报仇雪恨!”边说边挣扎着要脱离三桂的双臂。
三桂边拦着她边焦急的道:“茹姐你不能去啊!此时你有伤在身,况且又怀了身孕,回去遇到卫天都只是送死而已!要报仇我们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吴贞茹猛烈的摇头道:“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要回去报仇!”同时拼命的撕扯着三桂的衣服。
三桂知道镖局被毁、手下兄弟及丈夫都被杀的这些残酷事实对吴贞茹的刺激实在巨大,一时间令她接受不了这种可怕的现实。此时的她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神智有些模糊不清。在情急之下,三桂忽然甩手给了吴贞茹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下登时将吴贞茹打懵了,捂着脸怔怔的望着三桂。三桂也呆住了,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冲动之下竟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举动。当他望着吴贞茹那孤苦无助的凄惨神情也是痛心无比,双手扶住她的双肩动情的道:“茹姐,现实一点好吗?周大哥虽然已不在人世,但万幸的是我们逃出来了。你难道忘记了周大哥临死前所说的话么?如果我们就这样回去定是无辜的送命,这不是违反了周大哥的本意吗?他的死不就变得没有任何价值了吗?那他还何苦拼死地也要为我们求得一条生路呢?况且你肚中还怀有周大哥的骨肉,如果你就这样贸然回去了,那送命的将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两条命啊!难道你就真的忍心让周大哥与你唯一的骨肉还曾未出世就陪你们一起死去么?那可是个小生命呀!茹姐,你就如此狠心对待你和周大哥的孩子吗?倘若你心中真的深爱着周大哥,就应该先把孩子顺利的生下来,然后将他抚养**,教育他做一个像周大哥那样顶天立地的真英雄。这样,方能告慰周大哥的在天之灵啊!”
吴贞茹脸上的表情依然凄苦无助,也不知三桂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到底听没听进去。半响之后,吴贞茹才突然坐倒地上,痛苦的嚎啕大哭起来。
三桂见她如此反倒松了一口气,这证明她终于回复了正常。要是一直呆立不语的话,那反倒危险了。既然她已回复了正常,三桂也放下了心。随即在她的身旁坐下,暗运真气,默默的恢复体内的真元。
吴贞茹这一哭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只知道此时天色已逐渐发白。她这才慢慢终止了大声的哭泣,改为小声的抽泣。
三桂缓缓的睁开了双目,望着远方的天空渐渐地亮起来,便站起了身。此时他经过了调息养气,精神体力都已恢复了不少,不过距离最佳状态还差的很远。
三桂走到吴贞茹的身旁,见她面容憔悴,精神萎靡,一双眼睛肿的像个桃子似的,不由得大生怜意。安慰她道:“茹姐,不要过分伤心了,你有身孕在身,而且又有伤势,这样悲痛下去对你的身体大大不利啊!”
吴贞茹此时似乎已恢复了平静,她冲三桂凄凉的一笑,道:“知道了弟弟!你休息好了么?如果休息好了我们就要尽快赶路了!”
三桂点了点头,道:“茹姐,你一直也没有休息,要不要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吴贞茹摇头道:“不必了,我们再不抓紧时间赶路,恐怕卫天都他们一伙就会追上来了!”
三桂赞同道:“也好,不过我对这片地带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我们该去哪里躲避一段时间为好!”
吴贞茹平静的道:“放心吧,你跟着姐姐走不会错的。我带你去我表姐家,她那里紧靠大海,在一个荒凉偏僻的海边处,敌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里的。”
就这样三桂和吴贞茹继续赶路,奔向吴贞茹的表姐那里而去。
两人躲躲逃逃的又连续过了几日,一直南下过了福州府进入了兴化府的地界,最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边陲小镇,一个叫做南日寨的地方,这才终于到达了吴贞茹的表姐处。
吴贞茹的表姐叫做姜文玲,就是当年吴贞茹在辽东劫法场时救下的那个人。当三桂见到她时,已根本辨认不出当年在法场之上的那种狼狈落魄样子,取之而代的是一身简朴的衣服,年纪约四十多岁。乍见到吴贞茹立时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亲切的嘘寒问暖,而对三桂这个陌生人则明显的爱搭不理。三桂见她也是孤身一人在此为生,况且经过多年的牢狱之苦,为人脾气古怪冷漠也是在常理之中,因此他也并不以为意。
只是吴贞茹见到表姐姜文玲的那一刻,几日来憋在心里的沉痛悲伤登时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立时扑在姜文玲的怀中痛哭不止。姜文玲一边拍着表妹的后背安慰着一边轻声细语的询问情况。当她由吴贞茹悲痛欲绝的口中得知事情的详细经过时,不由得对锦衣卫以至整个朝廷官府一顿痛骂。甚至连魏忠贤和天启皇帝也不放过,可想而知她内心深处对大明朝是多么的痛恨欲绝。
痛骂归痛骂,首要之务就是要好生安抚好吴贞茹,以防她突然情绪失控,这样对她的伤势及肚中的孩子都十分不利。因此姜文玲时刻不离吴贞茹的左右,与三桂轮番安慰照拂她,以便让她尽快的稳定下来。
就这样,三桂、吴贞茹两人暂时就在姜文玲的家中住下了。而三桂也趁机好好调养起自己的伤势,以使身体尽早的复原。
与此同时,京师之中,朝堂之上,兵部尚书一职的争夺终于有了最终的结果。兵部侍郎崔呈秀在九千岁魏忠贤的大力举荐之下终于如愿以偿的顺利荣升。
甫一到任,崔呈秀便下令命兵部速查辽东军游击将军吴三桂南下组练新军进展情况。一旦从中发现特殊情况及问题须火速报往自己。
没过半月左右,兵部就将调查的案卷报给崔呈秀。崔呈秀看罢不由的勃然大怒,在兵部大堂之上大发雷霆。并迅速发下严令,命兵部马上发下缉拿令,对私自提高新军粮饷吞并己用并导致各地新军无故解散而逃之夭夭的吴三桂进行全国通缉。火速派兵南下捉拿吴三桂,同时命各地的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分别发下拘捕令,派兵四处缉拿。一旦发现吴三桂的踪迹在立即上报的同时可以先行缉拿,如遭反抗可当场诛杀。总之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顿时,吴三桂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人物。而更奇怪的现象发生了,就在一年半载前,吴三桂在全国各地还被称颂为少年英雄,成为众多年轻子弟争相效仿甚至顶礼膜拜的对象。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立时又转眼化身为各地州府缉拿的要犯。身份转变之快、行为转变之大令许多人大感诧异。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又过去两个多月了。此时已是深冬时分,而在南方却依然感受不到寒冬那种特有的冰冷萧寒、风雪肃杀的气氛。在这里仍然感觉好似春天一般,气候温暖异常。这对于三桂来讲,无论是他在前世,还是在今生之中都是第一次体验到。
经过两个多月的悉心调养,三桂此时在表面上无论是行走还是说话看去都已与常人无异,但他自己知道,距离真正的复原如初还尚需一段时日。
而吴贞茹此时却没有那么乐观,由于始终沉浸在痛失丈夫的巨大悲痛中无法自拔,伤势不但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迹象。整日里卧病在床,形容枯槁。无论三桂、姜文玲如何开解、劝慰她,却始终不见奏效。两个多月下来,吴贞茹的面容变得日渐消瘦,而且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头发枯黄,样子看上去实在可怕。每日里吃的食物也是少得可怜,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肚中的孩子,恐怕还会吃的更少。这让三桂、姜文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对此又实在拿不出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