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遇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三桂的身上,见此情景不由会心的一笑。心道终于明白他为何对酒宴兴趣不大了,原来他真正的嗜好却是和自己一样,呵呵,看来还是同道中人啊!这就更好办了,田弘遇含笑随着三桂的目光一起欣赏即将开始的歌舞。
乐声骤起,在客厅的一侧月亮门掩盖的绸缎纱帘被徐徐拉开,一队衣着华丽的歌姬细步而出。她们手提丝竹之琴,自弹自吟。飘飘然,如彩云翻卷,令人眼花镜乱;翩翩然,如万花吐艳,令人如临仙界。
三桂挨个的仔细看去,见这些衣锦着绣的歌姬,虽然都有几分姿色,并非凡俗的女子可比,然而却实难以绝色佳丽相称,并没有令他心动的人物。他不禁暗自断言,在这些女子当中肯定没有陈圆圆!唉,看来她此时还没有来到田府,自己何年何月才能见到这位平生最想见到的女子呢?想到此,三桂不禁有些黯然。
田弘遇见三桂的神色便知这群歌姬里面没有一个能吸引他心神的。不由心中暗笑,等一会儿那绝色妖娆出来,看他会是个什么反应。当下一边和三桂对饮一边不住指点着里面歌姬的舞姿。三桂则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应付着。
歌舞在一阵激昂的声乐中达到了**,随后乐声渐渐低沉,歌姬们开始缓慢舞动着脚步向后退去。
三桂只觉得索然无味,正准备站起身向田弘遇告辞回府,忽然间帘笼响处,一个女子轻盈而入,同时乐声骤起。只见她淡妆素裹,上着白藕丝对衿仙裳,下穿紫绡翠纹长裙,头上云鬓堆纵,犹若青烟密雾,都用飞金巧贴,带着翠梅花钿儿,周围金累丝簪儿,齐插后鬓,凤钗半卸,耳边带着白色坠子,与那红润的面颊,形成和谐的图案。全身香风缥渺,熏染着这杨柳细腰。这身淡妆使她那天生丽质表露无遗,犹如芙蓉绽蕾怒放,似曾相识,莫道无情,正是说不尽的体态风流,丰姿绰约。
自打这女子出来之后,三桂的心中就好似被一只大铁锤重重的擂了一下,一颗心咚咚乱跳。眼神再也离不开那女子翩翩起舞的身影。无论是他的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有这女子一般的那样深深勾住他的心。她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和笔墨来形容。三桂心中响起无数个声音,这一定就是自己在无数个夜梦中相思相念的绝代名妓陈圆圆无疑。
随着音乐声,那女子来到客厅中央,随即就在地上飞旋起来,表演了几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样舞蹈,那柔软的身段、轻盈的舞步,更加那美妙动人的舞姿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三桂痴痴的凝望着那女子优美的舞姿,动人的身段以及令人叹为观止、无法呼吸的绝世娇容,心中被深深的震撼着。直到一旁的田弘遇连续几次的招呼之下才猛然惊醒,随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田弘遇见惯了男人的这副模样,但此刻见名震天下的绝世猛将吴三桂也露出了男人的另一面,不由的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暗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吴三桂再怎么英雄盖世,也有男人的弱点。哼哼,只要自己抓住他这一点,不愁他日后不为我所用。当下田弘遇凑到三桂耳旁笑问道:“吴将军观此女歌舞如何?”
三桂不由自主的点头感叹道:“妙,妙,妙!此女无论声音、容貌还是舞姿都乃世所罕见,我敢断言,她绝非普通的歌姬!只不知她究竟姓甚名谁?田老大人能够告知?”
田弘遇越发贴近三桂的耳朵,以故作吐露秘闻的语气道:“此女相信吴将军也有所耳闻,她就是江南四大名妓之首,人称‘面峰歌妓’的陈圆圆!”
三桂听了双目不由的射出一股精光,缓缓点头道:“哦!原来是她!”同时心中一阵剧烈的颤动,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三桂忍不住欣喜若狂,忽然有一种控制不住要上前将面前的陈圆圆轻拥在怀,肆意爱怜的冲动。他咬着牙暗暗下定决心,今晚就算是天王老子挡着,也阻拦不住自己将她带走。
三桂回头主动邀田弘遇对饮,田弘遇立时受宠若惊,连忙举杯。二人将酒喝干后,三桂微笑着对田弘遇道:“国丈大人,如今兵暴动乱,天下不安,老大人拥此绝顶佳丽,难道不怕为自己招来风险吗?”
坐在一旁的兵部侍郎贾东学听了此话也不由的频频点头,眼神则不住向田弘遇暗示。
田弘遇是什么人?他也是纵横官场多年的人精了。听了三桂此话就算一旁的贾东学不做暗示,他也明白了三桂的画外音题外意:这是在暗示自己主动将陈圆圆交出来让给别人。田弘遇千辛万苦才得到此绝世妖娆,怎可能轻易割舍!因此他没有正面回答三桂的问话,而是傲然道:“老夫乃是当朝国丈,京师之中任何人都要给老夫一些面子,就连当今陛下对老夫也是恭敬有加,因此老夫对于府中的一切物什都甚为讲究。包括这府内所有的用具,摆设,当然也包括下人、歌姬,只有这样方能衬托出老夫的地位。”他说这番话的意思是别人根本就不配拥有陈圆圆。
三桂微微一笑,道:“是么?老大人所指的只是在天下太平、歌舞升平的时期吧!如果换作兵荒马乱、刀兵四起的时候,老大人认为凭什么来保住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呢?”
田弘遇听了不由一惊,这才忽然想起他所要托寄身家性命于三桂的要事。于是他趁此良机连忙对三桂拱手道:“吴将军所言甚是,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老夫真是糊涂,忘记了如今天下的形势。呵呵,老夫倒有一事相求,望吴将军能够首肯!”
三桂客气的道:“老大人有何吩咐但讲无妨,只要末将能办到的,定将全力以赴的为老国丈办妥!”
田弘遇闻言大喜,道:“如此甚好!”接着整了整语气道:“方今寇势大张,天下骚乱,就连京师都时常受其惊扰而动荡。日后万一如有不测,老夫望能得到吴将军相佑,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三桂闻言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他整了整披肩,缓缓道:“我当是何事,原来是这等小事!既然老国丈有此事相求,末将怎能不鼎力相助!不过…!”说到这里三桂故意沉吟不语。
田弘遇见三桂忽然住口,刚刚还面露喜色的他不由的连忙追问道:“不过什么?吴将军难道还有什么难处吗?”
三桂略一犹豫,终于牙一咬,心一横的道:“国丈若以陈圆圆相赠,末将定将竭尽全力为老大人效犬马之劳!”
听到三桂的话,田弘遇大吃一惊。他本身便是个好色之徒,府中虽然姬妾成群,粉黛三千,但堪与陈圆圆相比者绝无第二人。自陈圆圆入得田府之后,田弘遇便视为掌上明珠,不使她离开左右,将她看得胜过自己所有的姬妾。没想到这吴三桂仗着自己有些军权,竟然得寸进尺,公然向自己开口索要陈圆圆。别的还则罢了,他竟要夺我的心头之爱!是可忍,孰不可忍!田弘遇不禁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身,放开嗓门手指着三桂便叫起道:“吴三桂!你…!”
他的话刚刚出口,便被身边的兵部侍郎贾东学扯到一边。三桂则面不改色的端坐不动,看不出心中的喜怒哀乐。贾东学将田弘遇一直扯到不远处的角落处方才停下,随后偷偷的对田弘遇道:“老大人为何如此不智?如今四方多事,寇乱迭起,江山不稳,社稷难保。吴三桂将军不但勇略过人,且手握数万精兵,当此乱世之际,足可倚恃。况圣上亲召引对,他日奏凯还朝,则其显官高爵必降自身上。估计日后那蓟辽督师和兵部尚书之位必是他吴三桂的!到那时他将掌握辽东数十万重兵,甚至是举国兵马,权势会更加势不可挡。老大人身为皇亲国戚,权高势显,北方芳脂,南部媚黛,只要国丈不嫌,胜过陈圆圆者比比皆是,为何非要怜惜如此歌妓,而不顾身家性命之托呢?”
田弘遇听了不由的低头冥想,半响过后终于恍然大悟的道:“若不是经贾大人提醒,老夫险些犯了董卓的错误!贾大人所言甚是,老夫这就将那陈圆圆亲手送与吴将军!不过听说他一直住在高起潜府中,干脆老夫再做个顺水人情,送一套宅子与他!”
贾东学这才释然,点头笑道:“国丈英明!”
他二人躲在一旁暗中商量,三桂则依然不动声色的一边独饮一边观赏陈圆圆动人的歌舞。反正他心中早下了决心,无论他二人商量出什么结果来,都不能阻拦自己带走陈圆圆。
这时田弘遇快步走了过来,对三桂拱手道:“吴将军请莫怪方才老夫鲁莽,其实老夫只是听了吴将军的请求而诧异你还没有自己的宅子而已。这不经老夫与贾大人商量,决定将老夫前些年所购得一栋宅院送与吴将军。宅子虽不是很大,但好在干净,且出入便利,距你所居的高府也不远,正好作为你今后的居所,这样今后吴将军便不用再继续寄人篱下了。”
三桂连忙站起拱手道:“多谢国丈美意,只是不知那陈圆圆…?”
田弘遇哈哈一笑,道:“吴将军,老夫原也不能割舍圆圆,今见吴将军亦喜爱圆圆,因此老夫愿将此女赠与将军。正所谓宝剑赠烈士,美人送英雄!只是希望吴将军莫要忘记老夫相托之事…!”
三桂闻言再也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狂喜,当下对田弘遇深深施了一礼,高声道:“感国丈大恩!老大人对末将如此厚爱,末将来日定将誓死为国丈效命!请老大人尽管放宽心!”
今晚的夜宴就此结束,田弘遇差人备轿将陈圆圆送到三桂的新居。随后一直将三桂和贾东学送出府门,在双方分手道别之时田弘遇再三嘱咐三桂千万莫要忘记自己相托之事。最后才依依不舍、万分留恋的望着逐渐远去的轿子长叹一声,无限惆怅的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