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公寓?”迟绪笑着问电话那边的李嘉文,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的?”
“你忘了,上次一起吃烤鸭你告诉我的, 不过还得麻烦你来小区门口接我,东西有点多, 我拿不动。”
“好,我正要下楼,你稍等我几分钟。”
“没事, 不着急。”
李嘉文要到他家来吃饭, 迟绪倒是能理解, 今天这顿饭是李嘉文主动邀请他,肯定不好意思让他请客,可京城饭店的人均消费水平摆在这,两个人随便吃点就要三头二百, 而李嘉文刚在京城落脚不久, 手头正拮据, 迟绪虽觉得他这样临时通知自己有些不好, 但也不会为这点事和他斤斤计较。
“嘉文哥。”离老远迟绪就看到了站在空地上的李嘉文,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比之前成熟不少。
“小绪!”
迟绪小跑到他跟前, 略微惊讶的看着满地塑料袋,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煮火锅啊。”李嘉文抓了抓头发, 笑起来的模样仍是那般羞涩和腼腆,“我就是想吃火锅了,自己一个人又没法吃, 就想着找你一起,本来打算是让你到我那吃的,可东西都买完了,突然赶上小区停电,就只能带着这些东西到你这来了,不会打扰你吧?”
“当然不会。”迟绪拎起一部分的袋子,笑眯眯的看着李嘉文,“我早就想请你到家里坐坐了,可惜这段时间太忙,几乎天天加班。”
迟绪脸上的笑,说出的话,都是成年人的客气,李嘉文心里明镜一样,却还是觉得很满足。
之前一年到头见不着一面,说不上一句话,甚至联系方式都没有,现在能偶尔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对比之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那袋菜给我拎吧,太沉了,你拎这个。”
“是挺沉的,你到底怎么拿过来的啊?”
“就坐公交车啊,你住这小区交通很便利。”
“租金也贵啊,一个月四五千,还不算水电和物业……”
……
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走进去,躲在车后面的高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等来的不是已婚妇女,而是一个男人。
男人!
一个让冰块脸笑成那个样子的男人!
破!案!了!
难怪他不敢让人知道,难怪他家里和公司都没有女人的痕迹,难怪他身上总是有那些红印子!
高宁颤抖着拿出手机,他要把这件事告诉赵瑞怀,可电话刚拨出去就被他立即挂断了。
不行,他现在不管说什么,表哥也绝对不会相信,他得拿到确切证据。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男人今天晚上一定会在迟绪家里住,到时候他就来一个突然袭击,捉奸在床……不对,捉贼拿双……也不对,反正捉迟绪把柄就对了。
高宁决定哪也不去,就蹲在这里等。
临近五月,京城的夜里已然有些闷热,正是蚊虫滋生的时段,高宁怕迟绪从楼上看到他,一直躲在草丛边上,露在外面的手背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红包,痒的他烦躁不已,只能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迟绪解恨。
死基佬,装的跟个恪守清规戒律的和尚一样,骨子里居然这么不正经,一晚上也不能消停,得着机会就把人往家里带!我呸呸呸!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听到迟绪的声音,高宁猛地车后探出头来,他隐藏在黑暗里,能清楚的看到路灯下的迟绪,二十五六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正弯着眼睛冲那人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面嫩的像个高中生,看上去乖巧又柔软,没有半点面对他时的冷淡和不耐。
区别对待让高宁气的咬牙。
不过……那个男人居然没有住在这里?
难道是他误会了?只是普通朋友到家里做客?
高宁屏住呼吸,继续盯着迟绪看,见他站在原地目送那个人离开后,没有返回家中,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便转了弯,进入了楼道内。
这不是他表哥家吗?
这个时间迟绪去他表哥家干嘛?
这么晚了还要谈工作?
表哥真是太辛苦了。
想象力极其丰富的高宁拼命的控制着自己脑子里那匹脱缰的野马。
他表哥,赵瑞怀,怎么可能会和自己的男秘书有所牵扯。
不可能不可能。
高宁攥紧两只拳头,又蹲回了草丛里。
他现在有点累,肚子也很饿。
谈工作应该不会太久,高宁想好了,等迟绪下楼,他就装作回来取东西,跟着迟绪回家,让迟绪给他做一碗炒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里的风越来越大,小区里的路灯都关了,阴云遮挡了微凉的月色,树上的枝叶随着风哗哗作响,高宁打着哆嗦掏出仅剩百分之二电量的手机看时间。
凌晨两点。
迟绪还没有从他表哥家里面出来。
……
每周一公司都要开会,讨论接下来一周的工作计划。
迟绪理应提前到公司,可赵瑞怀昨天带着他去别墅游泳,硬拖着他游了好几个小时,早上起来迟绪浑身上下都酸痛的不得了,在床上赖了好一会才爬起来,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往公司赶,还是晚了两分钟。
让迟绪感到意外的是比他早到的高宁居然没有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你怎么了?生病了?”
高宁扫了他一眼,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分明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迟绪皱眉,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真有些热,“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家吧。”
高宁脑袋往后一仰,躲开了他的手,瓮声瓮气道,“我没事。”
高宁没有借着生病的由头逃避上班,也让迟绪感到意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会议结束后迟绪跟着赵瑞怀进了办公室,门一关上,赵瑞怀就卸了他的总裁包袱,一点形象也不顾的趴在了迟绪肩膀上,“帮我按两下腰,疼死我了。”
“谁让你跟吃了兴奋剂似的,非要游那么久,自己多长时间没运动心里没数吗?肯定是肌肉拉伤了。”迟绪胳膊绕到他背后,敲了敲他的腰,“这里?”
“上面一点……你能别说我了吗,刚才开会的时候我都站不住了。”
“我待会去给你买点活血的药,顺便给高宁买退烧药,他好像有点发烧。”
“生病啦?那还来上班?”
迟绪一听他这么说就乐了,“你也觉得奇怪是吧,我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赵瑞怀坐直身体,看向那扇单向玻璃,高宁正杵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办公室的大门,神情似苦恼,似纠结,似撞了鬼,总之奇怪至极。
赵瑞怀笑着收回视线,“可能还琢磨你那有夫之妇是谁呢,那话怎么说来着,轻伤不下火线。”
迟绪挑了挑眉,不是好语气的道,“我是不是得对他表示敬佩 ?”
“……小绪,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对我的态度特别差。”赵瑞怀说着,又黏黏糊糊的趴到了他身上,“不如以前了。”
对于这点,迟绪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任何事都不可能两全其美,以前是卖艺不卖身,现在卖身不卖艺,你自己选一个吧。”
“说的真难听,我选买身。”
“你也太现实了吧?”
“那换位思考,你选卖身还是卖艺。”
迟绪沉思片刻,小声的问他,“赵总,您以前卖的什么艺。”
一声赵总一声您,让赵瑞怀恍然想起自己之前的确没有什么“艺”可卖,他清了清嗓子,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所以,你那会看上的就是我的身?”
“不是,我才没有那么肤浅。”
“那你看上什么了?”
迟绪捧起他的脸,指尖划过他凌厉的眉峰,漆黑的瞳仁里溢满了欢喜,“看上你前途似锦,身艺双馨。”
……
和誉大厦附近没有药店,迟绪开车跑了两条街才买到药。
他把活血化瘀的药送进办公室,剩下连同小票都扔在了高宁的桌子上,“给,午饭后按上面的剂量吃。”
高宁用纸巾捂着脸,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一言不发的将桌上的袋子扫进了抽屉里。
就在迟绪以为他要将这种“心灰意冷”“油盐不进”的状态保持一整天时,高宁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来,莫名其妙的冲着迟绪放狠话,“你别以为你给我买药我就会放过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对不会!”
饶是迟绪见过各种大风大浪,还是被眼前仿佛要替天行道的高宁惊呆了。
他是不是买错药了???
这哪是感冒,中二病发作还差不多。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你和……”高宁钉在迟绪身上的眼珠朝着宋佳慈的方向飘忽了一下,剩下的那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他看宋佳慈这一眼,不是暗示,不是警告,不是威胁,而是避讳,他想要质问迟绪的事,不能让宋佳慈知道。
迟绪的心登时一沉。
他隐隐猜到高宁要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