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满怀幻象的自己如果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知道,被他握住揣在兜里的手很温暖,能让雪都变得温暖起来,可是这一切都不再属于她。
天色有些晚了,贺芳菲挽着裴寒临,看着他胳膊上的手表,娇俏的杏眸一下子溢出了惊恐。有些大惊失色道:
"怎么已经这么晚了,寒临!璟心!我要回去做康复训练啦,再晚点会挨医生的骂啦!"
贺芳菲长得很美,小鸟依人的那种美,这样子的女人是有优势的,听话的时候听话,任性的时候撒娇,从任何方面看,裴寒临的选择都是对的。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裴寒临从兜里把手伸出来,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刮了刮贺芳菲的鼻子,然后握着贺芳菲的手,再次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
温璟心撇过头去,这些都是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既然他对深爱的贺芳菲会有这样的举动,那是不是说明他曾经也这样惊心动魄的爱过她?
不,温璟心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一切就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
随着天色的变暗,周围的店铺开启了闪耀着五光十色又夺人眼球的灯,小孩儿成群结队的从她身边跑过,拿着粉红色的棉花糖,大声的向没有的孩子炫耀。
炫耀,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呢,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这样的资本。
温璟心眯着眼睛,努力的看着裴寒临和贺芳菲的背影,却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模糊,她揉了揉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的世界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的颜色了。
"大姐姐你没事吧?"
一旁的小男孩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温璟心。
"嗯?"温璟心闻言欠了欠身子,有些疑惑,温和的看着那个小男孩:"没事啊,怎么了?"
"那你哭什么。"小男孩直白的说了出来,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踮起脚,有些重的擦着她的眼睛:
"女孩子哭可是会变丑的哦!妈妈告诉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男孩的话如同压断了温璟心的最后一根坚强和忍耐的神经,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己还真是...跟个笨蛋一样。
她咬着下嘴唇,垂下眼眸,摸摸了他有些发棕的头发,挤出了一个微笑,
"谢谢你。"
有的时候温璟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答应五年之约,心里没有一丝期待是不可能的,她抬起手左手,看着无名指上淡淡的印记...戒指,早就已经不再了呢。
自己的心却没有死。
可笑至极。
"璟心!你刚刚去哪里了!一转头就没有了!我和寒临好担心你的!"贺芳菲坐在长木椅上,冲着温璟心不满的嘟了嘟嘴。
"抱歉,抱歉,刚刚眼睛进东西了,所以就去洗了洗。"温璟心温柔的笑了笑,上前轻轻拍了拍贺芳菲的肩膀,打趣道:
"大小姐,不要怪罪属下好不好,等你彻底痊愈,我请你吃饭抵罪。"
贺芳菲这才露出了笑容,与温璟心有一句没一句的拌起嘴来,看着这和谐的画面,一旁的裴寒临却没有笑,他盯着温璟心有些发红的眼角,和有些乱的刘海。
她哭过了。这样的认识让裴寒临心中一紧。心底微微发疼,她到底为什么落泪。
其实裴寒临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他知道什么事情是自己万万不能去做的。
"璟心,你真的没事吗?"贺芳菲一脸担忧,"其实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和寒临都可以帮你的。对吗寒临?"说完转扭头看向一边的裴寒临。
温璟心此刻不想理会裴寒临的作何反应,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满眼柔情的对着贺芳菲点点头,百依百顺,是温璟心渴求许久却实现不了的梦。
"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医院里了。"似是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又或许不想看温璟心一直闷闷不乐,裴寒临率先开口。
霓虹初上,灯光璀璨夺目,可想要伸手去抓又够不到什么。在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温璟心失去了太多,到头来,好像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
在爱情里,她扮演的是最卑微的角色,没有尊严,不被疼爱,也对,连她自己仿佛都不曾爱过自己。
更悲哀的是,她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送走了贺芳菲后,裴寒临并没有扔下她独自回去,温璟心心里有事也并未察觉。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河边的一座桥上。
那是他们以前爱来的地方,是装满了回忆的地方。
温璟心意识到这一点,有些站不住,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物是人非,回忆和留念,就是伤害弱者的利刃。许是有些激动,又或许心里疲累,温璟心眼前忽然一黑,像要晕倒。
幸好有裴寒临紧跟在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温璟心。
待温璟心站稳,看到扶着她肩膀的裴寒临,才惊觉二人这样的姿势不妥,急着挣开,站到桥边。
裴寒临也没说什么,随她走到了桥边。
"我不是故意的。"温璟心出口解释。"我也不会告诉芳菲,不会去争夺什么的。"
或许是我成熟了。温璟心在心里想。
很久以前温璟心听过这样一句话:所谓的成熟,就是明明该哭该闹的时候,却不言不语的微笑。
裴寒临见她不太舒服心里有些担心,没有在意这些的事情,现在听她这样一说,就好像她是十足十的讨厌自己,碰也碰不得一般,心中更是气恼。盯着温璟心瞪了许久。
其实裴寒临也记得以前。
上初中的时候,他甩掉了家里的司机,用单车载她到处逛,她害怕的紧紧抓住他的腰,于是他越骑越快,她也越抓越紧。
裴寒临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喜欢温璟心的,就算是后来遇到了贺芳菲,他也依旧对温璟心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温璟心不用想也知道裴寒临现在是一幅怎样的表情,一直以来,温璟心自认并没有做错什么,也不觉得欠别人什么,可是老天爷总是喜欢和她开玩笑,爱开这样让她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玩笑。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最喜欢的人,恰好非常讨厌自己。
而且世界上从来不缺什么倒霉蛋,很幸运,温璟心就是其中最倒霉的一个。
一件事只要做七次以上,就会变成习惯,而逆来顺受,温璟心已经坚持了将近五个寒暑。
温璟心并非没有想过反抗,只是她身上的担子太重,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在她隐忍不了想要爆发的时候束缚住她,将她逼得无路可走。
无所谓的,她早就习惯了,心疼的久了,就会麻木,麻木的久了,就不会再疼了。
一阵风吹来,拂起温璟心额前的几缕碎发,在五光十色的霓虹里,美不胜收,又楚楚可怜,裴寒临莫名的有些心疼,倏地想起许多以前他们在这座桥上的记忆。
"寒临哥哥,你快看..."
那时的他们年幼,无忧无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吃吃喝喝,打打闹闹,要多简单有多简单。只可惜时间过得太快,而人心好像比时间变得更快。
时而心如蛇蝎,时而又净得像一张素绢,温璟心,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温璟心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讶异,她从没想过裴寒临还会如此平静的与她交谈,可对于这样的施舍,温璟心也不是很需要,在情感上,她也有洁癖。
"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个地方和眼前的这个人,都不属于自己。
裴寒临不是什么对每个人都有耐心的好性子,温璟心这样不接招,就好像让他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根本达不到目的。
"温璟心。"裴寒临咬牙切齿。
"是我耽误了你们,你这样不待见我也是应该,何况你帮了我家,我更是应该感激你。"说实话,裴寒临在吃穿上也没有怎么苛求她,除了情感上的羞辱。可是没关系的,这是她最后的价值。
裴寒临看不懂温璟心,他不喜欢她这种捉摸不透的样子,看不透她这样的认识,带给裴寒临一种极致的恐慌感。但见她的态度不再生硬,裴寒临也不知不觉的缓和了语气。
"如果你当初不那样做的话,我们今天或许还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温璟心只是觉得好笑,为自己悲哀。
"这都是我的命。"
灯光照在温璟心身上,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
父母双双离世,丈夫不忠不义,这些年来,一直陪着温璟心、完全属于温璟心的,也只有她的影子了。
蹲下来轻抚身后的影子,带着歉意。温璟心有些鼻酸,像她这样不幸的人,就连影子,也在跟着她受苦。
裴寒临的"朋友"深深刺痛了她。
最痛的假如,就是就算没有什么阻碍,但是最爱的人依旧不会选择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