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男子因为一直低着头,等到烟灰缸飞近他的时候,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高个子的脑袋就要被砸开瓢儿,说时迟那时快,裴寒临突然伸出一掌,将烟灰缸稳稳接在手里。
"啊!"化险为夷的高个子下意识地大叫一声,脸颊上几乎在一瞬间就透出了一层汗水。
裴寒临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烟灰缸轻轻放回桌子上。他看着已经怒火中烧的张伯,冷静地质问道:"您这样子生气,是不是因为,他的话说到了您的痛处上?"
张伯的脸色微微泛红,很难说这主要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愤怒带来的影响。总之,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平时那个沉着老练的他了。
"我的痛处?小子,你们太轻视我了。"张伯的微笑,现在看上去是那样的阴险狡诈,丝毫没有了之前那种慈祥和善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您得承认,您输了。"裴寒临下了结论,在他心里今晚这场重要的"战役"已然分出了胜负,再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张伯,我和璟心会陪您去自首的,希望这样子您的心里能好受一点。"
张伯听完裴寒临的"结语",沉默了片刻,突然间哈哈大笑道:"认输?自首?你在开玩笑吗?你有什么理由认为已经战胜了我?告诉你小子,我这么大岁数,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就凭这些雕虫小技就像让我进班房?你还太嫩了点!"
裴寒临摇摇头:"你的前路都已经封死了,我看不到你还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前辈,我知道像您这样的人,是很难接受失败的现实的。可是,您还是得试着接受。"
张伯狡黠地笑道:"别在说这种无聊的话题了。小子,我纵横商界数十年,'失败';两个字从来和我没搭上过边。你看不到我翻盘的机会?好,那我就大发慈悲,把你的眼睛擦干净!"
说着话张伯一指面前一个空的红酒瓶,笑逐颜开地问温璟心:"璟心,咱们今天晚上喝的还算是尽兴吧?据我观察,你可是很喜欢我带来的这瓶酒呢!"
从裴寒临出现开始,温璟心就沉默不语。张伯此刻对她开口问话,温璟心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随着张伯把他的恶毒计谋逐渐摊开,温璟心严肃的神色开始变得越来越不适,甚至越来越痛苦。
"璟心哪,我三番两次地邀请你加入张氏集团,为什么你总是辜负我对你的欣赏呢?在我心里,你可是商界难得一遇的奇才啊!为什么你总是不珍惜自己的才华,无穷无尽地和你旁边这个男人纠缠下去?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张伯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失落。那种失落,只有在人遭受强烈挫败的时候才能够出现。显然,在张伯心里,错失温璟心对他来讲就是最大的挫败!只是,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窥探到,这隐藏在张伯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璟心,对不起了。你的张伯不能接受我得不到你,别人却能得到你的现实。所以,我只能狠心将你摧毁...这样的话,在我百年之后,我就可以永远地让你陪着我,永远地呆在我身边了..."
你可以说张伯癫狂了,也可说张伯魔怔了。总之,现在他的这番瘆人的话语,搭配上他那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瘆人表情,简直让旁观者的心里一层一层地起鸡皮疙瘩。
"张伯,您看起来,已经疯了。"裴寒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样子,就好像是对张伯这样一位商界枭雄凄,凉结局的惋惜。
"你错了,我可没疯!我很清醒!"张伯再次大笑起来。
"人世间最可笑的事情,莫过于在一群傻瓜之中,做一个唯一聪明的人。因为到头来,他们会整天指着你,骂你是'傻瓜';!裴寒临,你想把我送进监狱,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最爱的璟心会因为你的傻瓜行为而命丧黄泉!"
"你不要耸人听闻!"
张伯对着裴寒临摇了摇手指:"我可是没吓唬你。告诉你吧,你最爱的女人,已经中了我给她下的慢性剧毒!三天,只要三天的时间一过,这位可爱的温璟心小姐,就会在剧毒的侵蚀下香消玉殒!想必到时候,你这痴情的种子,也一定会痛苦地不能独生吧?"
"你...你好狠毒啊!"裴寒临的双拳紧紧攥起,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微微发抖起来。在他身旁,温璟心的痛苦神情达到了顶点。她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顺着她的双颊流淌下来。
"想一想即将面临的悲惨结局,是不是觉得很痛苦啊?"在一番嘲弄之后,张伯倏地怒吼道:"那你们就给我听好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有那剧毒的解药,你们让我离开,我就把解药给你们。否则,咱们谁都别想活下去!"
裴寒临颤抖的拳头逐渐静止了下来,他拿起面巾纸,一点一点地为温璟心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当温璟心的脸上不再有泪渍时,裴寒临终于开了口。
"张伯,您的确是老谋深算。"裴寒临说着,拿过一瓶还没喝完的葡萄酒,"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喝完之后,他叹了一声:"唉,真是好酒啊!您是嗜酒如命的人,怎么能忍心用它做毒害别人的工具呢?"
张伯冷笑道:"哼,你是说我把剧毒装在酒里了?"
裴寒临摇摇头,他又顺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前的菜肴放到嘴里:"我的意思是,你在酒里只放了'一半';的毒,而另外'一半';则是放到了这道菜里!"
张伯的脸色,"唰"地一下由红光满面变得苍白如纸。他愣愣地看着裴寒临,舌头颤抖着问道:"你...你是怎...怎么...知道的?"
裴寒临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原先那种自信万分的微笑,他朝包厢外面招呼了一声,随即,最后一名,也是最重要的一位证人走了进来。
当张伯看到这人的面孔时,他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好像连坐着的力气都失去了。
这个让张伯几近投降的人,正是裴氏集团的那位高层中年人,也就是张伯一直倚仗的那位"小鬼"!
裴寒临指了指身后的中年人:"这位,就是您在裴氏集团内部买通的'内鬼';吧?看您的表情就知道,我说对了。"
裴寒临说着又喝了一口红酒:"您昨天让他安排这里的厨师,将剧毒的一部分放入璟心最爱吃的菜肴里。等璟心喝了您的酒再吃了这道菜之后,二者的成分在她的胃里发生反应,才会形成真正的毒素。也就是说,无论是单独化验红酒或者菜肴,都不会找到剧毒的痕迹!"
张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已经"背叛"自己的"小鬼",眼神中透露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绝望。
"剩下的事情,相信不用我再说太多了吧?无论是媒体集中抹黑璟心的报道,还是近期裴氏集团生意的屡遭挫败,再到裴氏核心机密的修改和泄露...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敬爱的您——张伯的一手所为。而原因嘛,除了想让张氏取代裴氏,成为本市的商界龙头之外,"
裴寒临握住温璟心的手,紧紧地、暖暖地:"还有就是您所说的,想要毁掉您永远得不到的温璟心。不过,无论是第一条还是第二条,您的'愿望';终将只是'愿望';,永远没办法实现了。"
"不,不会的...不会的..."张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声音变得有气无力:"我不会就这样失败...我永远不会失败..."
裴寒临站起身,缓缓走到张伯身边,轻柔而恭敬地拍拍张伯的肩膀:"走吧,我们送送您。"
"不,我有外国政府的政治庇护,你们无权在这里抓捕我...你们没有权力抓我..."张伯喃喃地说道。
裴寒临叹了口气,他扶起温璟心,两个人就那样肩并肩、手挽手地,从张伯面前,永远地消失了。
"因你涉嫌受贿当地的行政执法者,为你公司在国外的项目谋取不正当利益,受当地司法部门的委托,特于今日将你引渡至项目所属地,接受相应的审理与裁决。相关文件在此,如无异议,请跟我们走吧..."
载着张伯的汽车缓缓离开了视线,最终消失在了视野里。裴寒临与温璟心相拥而立,很久很久,什么话都没说。
怀里的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也没有去看张伯的那辆车。
裴寒临心里酸涩,抬头看着不算蓝的天空,怀里的女人,到底都承受了多少,他已经不知道到了,背叛,欺骗,甚至最信任的人想要了她的性命...
这里面,也有自己辜负了的那一部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轻轻的抽泣声从自己的怀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