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进幽静的小巷里,两边儿的矮墙上爬满了爬山虎。
忽然,温璟心就想起了小学时候学的那篇课文,《爬山虎的脚》。
记忆,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涌现出来...
那一年,夏风轻拂,时光静好。
年幼的她贴在墙上,仰头问道,"这些黑球是什么呀?"
"大概就是,爬山虎的脚吧..."
他微笑着回答,稚嫩的脸上还洋溢着天真。
还说了些什么呢?温璟心苦苦思索着,却始终记不得裴寒临之后的言辞了,占据了她脑海的,只是多年前那个干干净净的笑容。
有些古老的巷子,深处隐着一座颇有些年头的别墅,三层的。
在暮光下,这座别墅好像泛着些金黄色,给人古老静谧的感觉。
温宅的所属权目前为止,还是裴寒临的。
温璟心眯了眯眼,想起了贺芳菲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据贺芳菲所说,这座别墅,裴寒临已经送给她了。
这种感觉真不好,真的不好。
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感觉才彻底消失了吧,那种她最珍视的东西被随意践踏的感觉。
随便任何人都好,但是偏偏是那个男人,偏偏是裴寒临。
嘴角微微上翘,漏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也是,这种事情,只有裴寒临可以做的出来吧,只要是能让她痛苦的,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就如同豁开你的肚子,扯着你的肠子,他牵着你走,你就跟着走,他蹲下,你也蹲下,明明知道会死,但是还是忍不住去迎合。
这种感觉,可能就是温璟心曾经那几年生活的方式吧。
付了钱,下了车,走到那个熟悉的房子面前,就在不久,还过来看过,唯一让温璟心心里有些复杂的是,大铁门开着,但是却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情怀。
好像这里并不是她曾今住过的地方一样。
虽然院内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样子。
看得出来,裴寒临也用了心在打扫,虽然因为长期没人住有些冷清,但是收拾的还是很干净,仿佛这一院的景色并没有在时光的刻刀下留下什么印记。
依旧是大理石的喷泉,依旧是干净的白色秋千,还有青灰色的石桌石凳...
温璟心顿了顿,理了理有些恍惚的思绪。
再抬起头来,她好像无所谓的挑了挑眉。
不算很长的鹅卵石路上,只有温璟心高跟儿鞋"咯噔咯噔"的声音。
许多年没有回来,虽然是同样的路,走起来的感觉,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心境不同了吧...
登上大房间的台阶,透过玻璃墙,温璟心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温馨的"家"。
那时候,她会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玩她的小熊,就是现在放在单人沙发上的那只,爸爸会坐在大沙发的边儿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当天的新闻。
妈妈不会做菜,家里三餐都是由保姆阿姨来照顾的。但是妈妈能做一手漂亮的小点心。
软软的,甜甜的,在茶几上一放,她就和爸爸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事务凑上去,俩馋猫似的边吃边笑...
"真是...遥远的记忆呢..."温璟心自嘲的笑了笑。
想起来,自己还真是个怀旧的人呐。
温璟心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在蒙蒙暗下来的天色里摸索着插进钥匙孔,却怎么也捅不进去...
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太久不回来,竟然,忘记了怎么打开这扇门嘛...
"温...温小姐!"
有些激动的声音从温璟心身后传来,顺着这声音回过头来,进入温璟心双眼的,是一位有些佝偻的老头儿。
"李叔?..."
"小姐,真是你..."李叔有些泪眼婆娑的看着温璟心,激动,已经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了。
李叔是温璟心的一个远方亲戚,打儿温璟心刚有记忆起就来帮着看宅子,对温家人也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
"李叔,你怎么在这里。"温璟心笑了笑,尽量摆出多年前那样的神情,对于李叔,她是打心眼儿里感谢。
不过心里却有些奇怪,因为李叔当你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跟其他的佣人一起打发了。
"哎,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似乎是看穿了温璟心的想法,李叔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郑伯父呢?"温璟心四处看了看但是除了李叔和她。周围在就没有其他人了。
"裴寒临说他会提前来开门"
"哦!"李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拍了一下额头:"你看看,看见大小姐激动的正经事都给忘记了。"
"是这样的,老郑他原本是要过来,但是中途突然说孙子出事了,所以就把钥匙扔给我了。"说到这里,李叔闷闷的笑了一声:
"其实,我也不算是这里的正式员工,老郑看我闲,现在还让我看着这里的草坪,诺,你瞅瞅。"李叔随便指了指周围的草坪和花坛:
"其实也是有感情,我在这大半辈子,也不图钱了,就想守着这里。"
"谢谢。"温璟心笑了笑,眼前的老人又给了她温暖,她却只能以这样的状态来回复他。
毕竟,有些东西,变质了就没办法再变回来了...
面具戴的久了,也就摘不下来了吧...
"裴先生,很注意这座宅子的保修呢!"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多了,李叔赶紧故作看了看灰暗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掏出钥匙,熟练的打开门,"没有他,这些年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温璟心一路摸去,手上没有沾染一点儿灰尘,就好像昨天他们还住在这里一样。
电视机旁边,摆着全家福。
但是此刻看去,似乎就连笑容都蒙上一层悲伤的颜色...
...
"这张照片,还在啊。"
李叔顺着温璟心的手指望去,笑着回答,"对啊,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的。"
"贺芳菲也同意吗?"温璟心疑惑。
"什么?"
"贺芳菲也同意,一切都保持原来的样子吗?"
"小姐您是说贺小姐嘛?"似乎听懂了温璟心在说什么,李叔笑了起来,"她这些年还好嘛?你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嘛?"
"她没来过吗?"温璟心吃惊的看着张伯。
"她...为什么要来?"张伯被温璟心的神态吓到,摸不着头脑,"难道她不知道温家的事儿嘛?"
想了想,张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那件事儿发生以后,贺小姐也进了医院啊?"
"说是,说是那个,哦对了!植物人!"李叔激动了拍了下手掌,"难道她醒过来啦?"
"嗯,醒来了..."温璟心木讷的回答着。
"这座房子,现在不已经是她的了么?"
"我听不懂?"李叔有些纳闷的看着温璟心:"这座房子现在还是裴先生的才对啊,房产证还有什么一直没有变迁过,怎么会是贺小姐的?"
"??"温璟心微微一愣,然后心里有种莫名其妙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说不上是快乐,或者负面的情绪??
这里,不是贺芳菲的?
"是不是弄错了?"温璟心重复的问一遍。
"哎~"李叔一摆手,一脸绝对不可能的表情:"绝对不可能,我虽然现在不是这里的正式员工,但是房子我还是了如指掌的,这宅子绝对没有给过任何人,一直都是裴先生拿着,至于贺小姐,我看都没看见过她一次。"
"如果这真的是贺小姐的话,她总该来看一眼吧?"
忽然觉得很搞笑,脑中又一次出现贺芳菲趾高气昂的脸。
这一切,只是她幼稚的手段么?
裴寒临根本就没有把房子送给她?一种暖绒绒的感觉满满的爬进了温璟心的内心,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有些窒息的感觉。
压迫的温璟心有些喘不上气来,这件事,她是不是错怪那个男人了?想着贺芳菲的那种伪善的笑容,她到底还在中间都做了什么?
李叔还在说些什么,温璟心摸着碧蓝色的花瓶,心不在焉,时不时轻轻答上两句。
"这些黑色的球是什么呀?"她看着花瓶上的图案,淡淡地打断了李叔的喋喋不休。
李叔微微一愣,然后顺着温璟心的手看向花瓶。
"大概就是,爬山虎的脚吧,我记得之前有个先生给我讲过,艺术这种东西,我完全看不懂啊..."
"那爬山虎,没有脚他们怎么回家?"
"怎么回家?"李叔彻底被温璟心没头没尾的提问给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安静的看着温璟心,似乎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但是温璟心却并没有再说什么,过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因为屋子里长期没人住,非常的阴冷,气息呵出来变成了白色的雾,然后融在了空气中。
原本总以为,是裴寒临砍断了她的脚。
如今看来,却是她最好的朋友递的刀子,人生想来可笑,但是你贺芳菲还能走多远呢?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