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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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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景七当晚修好一封长书,第二天早晨背着孩子和下人们,从三夫人的屋里的北墙脚下把立柜挪开揭开地上的方砖掀开木板,打开两只木箱,但见两只木箱分别装着半箱的袁大脑袋和孙中山头像的银圆,他吩咐三夫人从两只木箱之中分别拿出一百大洋,合计二百大洋,用一块帆布包好,为了掩人耳目,把装着二百大洋的帆布包特意放进一个破旧的不起眼的

皮兜子里;兜子虽然破旧,但它沉甸甸,道理很简单,那是银元体小实重,少说也有二十来斤,据说一枚袁大头的银元就净重一两,那么一百块大洋就是十斤重;而孙中山头像的银元一枚也有八钱多,一百玫就是八斤重,再加上帆布包和旧皮兜子,里面再裹上两件破衣烂衫又岂止二十斤;于景七叮嘱于虎于豹二家奴,一路上要十分谨慎小心,绝不能暴露兜子里装的是银元啊!此去葫芦岛少说也有一百多里地,但不知于老八于团长的部队换没换防?晚上住店尤其要小心再加小心,局势紧张兵荒马乱,葫芦岛那地方虽不是穷山恶水,但战乱无常啊,你们两人遇事要商量着来,不要意气用事,绝不能辜负我对你俩的信任和期望;于虎从十几岁就从山东逃荒到这里,是我于家收留了你,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吧;你于豹从小就要饭,又是个孤儿,是我于景七看你可怜,唉,说这些好像我于景七在扒小肠儿(扒短),其实一个人好赖都要讲良心,这十多年来我于家对你们及其他下人你们俩想必也都看在眼里,我于景七是脾气不好,你们俩看见我打骂过哪个下人吗?这还不算,每年青黄不接时候附近的乡邻来借贷,我于景七又何曾吝啬过,就算是租地的佃户,我于景七也从来没让你们催祖逼债呀,能还上的咱要,实在还不上的也不能强逼硬要,我于景七再不济也念过几天私塾,那孔孟中庸之道我是明白一些的,人在做天在看,所谓上苍有眼,头上三尺有神灵!好了,我也不再多说了,这次出差找到了于团长事情办好了,你们两个就算是立了大功了,没找着于团长也没办法,咱们的银子还在也没啥损失,你们俩仍有苦劳,待局势稳定了消停了,你们也都三十来岁了,我于景七帮你俩都成个家,也算有了归宿。于景七说到这儿,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又嘱咐于虎把信藏好,一定要把信亲手交到于团长的手里,于虎于豹点头唯唯,口中连曰谨遵老爷吩咐,好叫你老人家放下一百个心,来回有个七八天也就足够了,老爷你就等着好消息吧!于豹拐着破旧的皮兜子,虽然是沉甸甸地,但分量在那摆着呐,也不过二十来斤,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负重如此也算不得吃劲;于虎手里仍拿着他平时常握的枣木棍子,这枣木棍子虽不起眼却也可算是一件应手的家伙,况且于虎还能耍个五把操儿,遇上力巴头门外汉还是能管用的;于虎和于豹二家奴先后走出大门;于景七面部表情严谨眼中殷切;二家奴频频挥手道“但请放宽心,请回、请回”于景七用手搭着望眼,一直望着二家奴拐弯看不到影子了才心情沉重地往回走,他前脚刚迈进二门,就听东厢房中人声噪杂尤其是那傻儿的憨声嘻语,不用说又是傻儿不知羞丑,大白天准又是强迫丫鬟们欢欲,一向喜好淫乐的于景七并未提起兴致,他心中暗叹,咳,似傻儿这样每日里无忧无虑,又能尽兴而活可也算行了,想我于景七日夜操劳,不说是殚精竭虑也算得费尽心机,往后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可我于景七才五十几岁,人距百年之旅尚有一半儿的路程呐啊,而今适逢乱世,傻儿如斯,眼见得后继无人,却如何敢奢望颐养天年,更不要说指望他养老送终了……于家本来是有管事的,后因管事的贪污不靠谱,也就废止不用了,说不得自家多操心,外人不可靠,于景七心知肚明,然而此时正是紧急用人之际,也就管不了恁多了,但愿于虎于豹不要学那管事的样儿,莫要丧了良心,坏了下水!

于虎和于豹沿着近海沙滩一路西行,虽说手上拎着的不过二十左右斤,但俗话说远道无轻载,此时又当夏末秋初,先别光想秋风凉,那秋老虎也是颇为难耐,头顶上是艳阳高照,脚底下的热沙也似烤脸。二人走了不一会儿就见汗流浃背了。掏出毛巾(这是东家特意给准备的新毛巾)拭汗不止,但见大海茫茫,几只孤帆在远处飘荡,北望越过沙滩尽是谷地高粱,高粱虽高似可庇荫,自是地热蒸腾暑气难挡,亦非庇荫之地。二人边走边擦汗,没奈何只得放开大步冒热前行;热风扑面,碧空如洗,连一星点儿云彩皆无,此时二人的内心是多么希望能有一块云遮日啊,挡一挡这火辣的太阳,减一减这灼热的烘烤爆晒。二人已走了一个多时辰,时近中午,更觉得炙热难当,真个是挥汗如雨,紧擦不止。北望谷子地青穗歪点并未鞠躬,时局虽乱,却不见得是一荒年,在谷地边有一毛道豁然有致,一直斜向北踩去。时已晌午,二人欲寻乡镇歇凉打尖(吃饭)往西北顺着羊肠小道儿走至尽头,眼前却又是一片高粱遮挡,正在寻觅间,但见不远处有几人正往高粱地里斜插而没。二人猜想那一定是去乡镇的小路,二人正疑思间,但见头上一巨大兀影从头上飘忽而过,原来是一只硕大的苍鹰突兀而下,向着谷子地的西面一头扎了下去,眨眼间这苍鹰又腾空而起,两爪间仿佛一只草兔挣扎其间,真个是弱肉强食,正可谓物竞天择,看似血醒残忍又怎能尽如人意。于虎和于豹手搭着凉棚,遥望着高空北去的苍鹰,老鹰捉兔那是为食果腹,或者还得喂养呀呀啼叫的幼刍,心思及此,但觉腹中空虚已“咕咕”作响,顺手摸兜儿触着大票一摞,此时金元大券虽不值钱,吃上几日大餐试想绝没问题,但不知餐馆小饭店也要实银,不肯收受纸币,好在于豹囊中还有于景七特别关照的十块大洋,二人深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于景七也不得不咬牙付出,来时已曾嘱咐二人路上歇脚的旅店饭店不须节省尽管花用,不要委屈了肚子,身体乃生活的本钱,为办正事,就算破费些也是该当值得;这片高粱地宽广绵长,在这狭长的夹道中行走更觉得密不透风,闷热难当,老半天,二人才迈着沉重的碎步好不容易的走出了这片东西不甚宽,但南北狭长的高粱地。高粱杆儿虽高,无奈时值正午,日头爷儿正当直射,虽有高粱杆儿和叶儿护持,却仍是藏身无地暴露无余,任凭毒火似地太阳在头上无情地炙烤喷泄。二人稍事停留,擦汗抹脸,咬一咬牙,向着西北不远处的村镇奔去;这个小镇虽不算大,却也有千百户人家。看上去街道亦不工整,纵横交错来往的行人却是不少,正是中午用饭之时,街道两旁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小小的闹市人声吵杂却是出乎二人的预料。二人行至街心,路旁的悦来客栈食住兼备,看来那是吃住都方便;店小二站在门外热情招揽笑脸相迎,二人走进店内,但见点面虽不宽大却也摆放着六张方桌,那一定是顾客盈门六六大顺财源滚滚之意吧;为富人出外苦差,何须节俭。况且于景七有言在先,你两个这一路辛苦不要在食宿上节省。二人先是要了一壶六十多度的高粱烧酒,倒进锡壶里,那锡壶烫酒稍烫即温,二人使命在身不敢贪杯,一盘清蒸鱼,一盘鸡蛋炒木耳,一盘花生米,一碟小菜;这三盘一碟在二人眼里可算是奢席盛宴了!平日里在于家一菜一汤高粱米饭或是小米饭,大米白面那是细粮,也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方能借光品尝;二人要了一斤馒头自顾细嚼慢饮;这六张桌子带带拉拉加在一起也凑不够三张桌的食客,小镇不大又赶上战乱,自然是上客人稀,在加上银钱乃硬头货,老百姓即使在闹市办事或者赶集也舍不得下饭馆子,在街边煎饼摊大饼铺前躲进凉棚里嚼巴嚼巴,把肚子填个半饱也就将就了。于虎和于豹正喝得满脸通红,忽听外面吵嚷,人声是愈吵愈烈,来时街上尚无多少客商,此刻不知从哪里来的恁多人都聚拢在闹市的地方,于虎和于豹把剩下的半拉馒头往盘子底上抿了几下蘸尽残汤塞进口中,上面打着饱嗝,下面用手捂着腚门深怕那肚内胀气不畅,放出大响动来岂不恶心食客见笑店家。于虎交钱算账提着枣木棍子,于豹拐着破旧的皮兜子,此地生疏不敢久留还是走吧,要以于豹之意,似要站在店门口看一看瞧一瞧为么事吵闹不休,并且是人越集越多,但见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即便想见识见识也是无法挤进去。

这时忽听围众中有人大喊“要出人命啦,快撤了吧!”原来是两伙丐帮兄弟为争地盘而大打出手,有搧巴掌的,有挥动拳头的,也有脚踢足踹的,也有手拿短棍的;要是巴掌拳头到处打个鼻青脸肿,然而那棒子砸在脑袋上可不得了了,那是头破血流,人命关天!穷文富武,要饭的乞丐哪会金钟罩铁布衫功,要不咋有人喊“要出人命了”呢!

围观的看众但见其中有人头上见红,这是真的玩了命儿了,别再打红了眼,那岂不是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散了吧。但见其中一伙头上见红的六七人抱头鼠窜冲开重围。那街边的瓜摊儿、卖大饼的笸箩是瓜碎箩翻。逃窜的这伙乞丐虽心急慌慌,却让过了炸果子的油锅,不然撞翻了油锅就弄得满身燎泡,说不定扒皮缩筋,倘若烫坏了眼睛,就连上路也是无门了,岂不更惨!后面的胜利者手举短棍,二人口中喊着“打呀、杀呀,别让他们跑了”……

满街筒子如同开锅下饺子,噼里啪啦。前面是拼命地跑,后面是不要命地追,前面倒是手中无械轻装上阵,只一会儿便拐进横街不见了踪影;后面的口中虽仍在呐喊,脚步却慢了下来,必竟是占了香油(得了便宜)那是胜利者,也是不为己甚,十几个高矮不等的叫花子凑在一起合计合计,便又调转头回了闹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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