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莲见老爹神情有些怪异,她急忙说:“爹呀,人这一辈子怎的都能过,念不念书又能乍的?只因我小妹听于家双儿说出,那什么代数、几何、物理、化学什么的,有些不服,心中却很是向往,这才有了上学的念头。既然凭着老爹的面子都办不成,那也没啥大不了的!起码我和妹妹还都认识些字,懂得一点道理,出门上路也走不丢了;还学了些常人没有的功夫,到啥时候到什么地方也不会被轻视吃亏;爹你老别再把这事在放在心上,就当根本没有这回事儿,我们一家四口人不是过得有滋有味的吗,这不是蛮好的嘛!是我和妹妹一时糊涂让老爹操心费力,窝火憋气……”
许矮子听着大女儿体恤老人孝敬尊长地一席肺腑之言,颇为动容。看来这假戏真做的把戏再不能继续演下去了;倘若是小女儿说的也是这番话,那他可能不会太认真;大女儿一向诚实稳重不沾尖取巧,他心里明白女儿虽然十分懂事,但还是满怀希望地盼着老爹能把事情办妥,凯旋而回;这时只有莲儿的母亲看出了有些蹊跷,许矮子那不经意间狡黠地一咧嘴,虽然是稍纵即逝,到底没能瞒过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伴儿的眼睛。
徐矮子平时很少言笑,就算一家四口当着女儿的面也从不跟老伴儿开玩笑;只有十几年前,那还是在两个女儿年幼的时候,他怀抱着双胞胎女儿,面对着夫人调笑道“哎、哎,我说夫人这回你该彻底地服了吧!”“我负什么”?夫人望着丈夫一脸的狡黠模样,一时难解?许矮子这才笑道“唉,你现在还不到四十岁,记性不好,忘性倒好。你忘了有一天晚上你说过的话了?”许夫人越听越糊涂了,一脸的狐疑?急道:“你快说,你这好像是让我猜闷儿(谜语)啊,没边没迹,一点谱儿都没有,真的是太不上快”
“好好,我看你挺着急的,我老人家那可就照直说了,不过那hua儿确实是出自夫人之口,龌龊家埋汰,我老人家暂作鹦鹉学舌,你可要站稳了,可别学那新媳妇放屁,羞臊难堪。”
“你今天这是怎的了,哪来的这么多的废话?”许夫人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正文,她看着在丈夫怀中的两个女儿笑了,“我这两个宝贝女儿可比你这老头子听话多了,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玩儿,玩儿累了就困觉,大莲当小姐姐的还总是谦让有加,有模有样,从来不跟妹妹争风吃醋、抢食夺好,小妹妹拿要喜欢的东西他也不怎在乎,真是难得、难得呀!”
许矮子眼见这玩笑的市场马上就要岔过去,他可板不住了,“好好,我说我说,不过你得洗耳恭听,别埋怨我老人家老没正经”;“行了、行了,你要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好好,那你过来,这话,大白天的说出来,还真是有点儿那个。”
“唉,有啥难说的?我倒要仔细认真地听一听,我当年是如何那个?”
胃口调得不满,许矮子怎肯罢休,“你可要站稳了,不行急皮酸脸地,打人找便宜。”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也太费劲了,你一身的横练功夫,刀砍斧剁都不在乎,还在乎我的两巴掌啊?”
“你说的也太对了,打是亲骂是爱,老婆不打不痛快;那天半夜,大儿子在炕梢酣睡呼呼,夜深人更静了,你却说,‘唉,我说老头子,你可是真的没尿了(能耐或者是本事,东北土话)咱儿子都十五岁了,这些年,差不多哪天晚上你都不闲着,你老说你有能耐,可是你要再能种出个丫头来呢,咱儿子也不算孤单了,长大了还有个妹妹可以来往,这些年,你把那功夫都偏用在练武上了,这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你不拿出真本事行吗?还是激将法管用,抑或是老天眷顾,自从那天晚上算起,直到下个月你那信水(月经)都未复来,哈哈,我老人家总算在种出苗,而更让我老人家意想不到的是,在那一个田坑里竟然发出了两颗甜瓜苗儿——那可是两个双胞胎哩!等到那两个甜瓜蛋熟落之时,可把你乐坏了,我老人家当时还问了你一句,这下子你服了吧,你当时就像洞房花烛夜里的新娘子娇羞无限,不可名状!更把俺老许都乐蒙了,竟然不择场地,一个旱地拔葱,脑袋竟撞在了顶棚上,吓得接生婆一屁股就定在了地上把一盆脏水都泼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还以为俺老许一时兴奋突然发了癔症得了失心疯!不然恁高的棚顶,一般的常人是无论如何只一蹦脑袋就撞上了……”
许夫人暗想,这老头子恐怕又是故伎重演,一个劲地卖关子,竟然连我都被蒙在鼓里,人老尖、马老滑、兔子老了不离家。唉,老了,看我晚上不好好地收拾叫你!
许矮子端着酒盅,悬在半空,好半天手不动臂不摇,小莲笑脸醒悟,急忙拿起酒壶给老爹斟满。“唉,还是女儿大度啊,不怪老爹办事没能耐,哈哈,就凭小莲这一盅酒老爹可要重新捡干的唠了。其实我先说的那些,是想看看你们母女三人的态度,是包容呢还是毫不留情面地贬斥(他心里话,量她们也不能也不敢),真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三个人,你们三个人听我老人家白话了半天,一句怨言都没有,真是难得呀,难得。”许矮子这难得二字说了两三遍,然而正题还是难得,真够能调理人的了……
此时,大莲已从老母亲的脸上好似已经看出了颠倒的结果。一向老成稳重的她,望着小妹那失落的眼神,免不得抿嘴乐了,沉住了气,看看老爹爹会把干货藏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们姐俩的书包文具都准备好了。
小莲看着姐姐抿着小嘴儿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好像上学与否跟她没啥关系,其实要上学的主意还是姐姐撺掇出来的呢,她倒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我也不追问了,免得再给老爹添堵难堪。
饭桌上静了下来,那夹菜与咀嚼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得真切,许老爹“吱儿喽、吱儿喽”地抿酒声更是清晰可辨。许矮子又把一盅酒倒进肚里,看看已把老伴儿和两个宝贝女儿的胃口吊尽,这才郑重地言道:“哎,你们三位知道我老人家今天为嘛多喝了好几盅酒,那是因为我老人家今天实在是高兴啊,我在回来的半路上歇脚时,看着那老柳树下的一堆乱石,感慨万千;想当年若非咱老许逞一时之能,那块鹰嘴石说不定仍然兀立在那乱石山上,往事悠悠、奇景不在,悔之何及?我当时本想坐下来小憩一会儿,谁成想我这一腚下去竟然把那脚下的鹰石脑袋坐碎了,俺以为是因风吹雨打日头晒腐朽所致不经坐,可是当我拿起一块碎石用手掰掰还真挺硬的,咱许矮子不觉无意间又练就了铁腚刚屁股,过去那剑侠书中有个外号叫什么山西大侠,又被誉为铁掌一根钉夜游神铁屁股的崔玉衡,最擅长胯打腚拱令对手防不胜防,履以奇招制胜;今日咱老许无意间也有了铁腚之奇功,真个是双喜临门呐!只可惜那个鹰石脑袋不复存在了,往昔乡人路过此地尚可见鹰石脑,从而回忆石头山上的兀鹰,而今就连那兀鹰的脑袋都碎了,从而也就无从记忆了。岂不是莫大的遗憾?倘若人们知道这个‘上古谜团’就出自我许某人的‘杰作’,让咱老许何以面对这方圆百里的百姓苍生!”
他说到这儿,又不禁叹道:“唉,事已至此,徒叹何益?”接着她又端起了酒盅;小莲见老爹忧喜复加的样子,又忙着端起酒壶再满一盅酒;许老爹把盛满地瓜蒙的酒盅顿在了饭桌上,盅撞桌响酒却未溢出半滴,这力道的大小与手法拿捏地稳妥也可说是妙到毫巅了!许夫人与莲儿母女三人相继愕然,这许矮子平时从不嗜酒,今日或为办事不济而借酒消气浇愁,倘若酒蒙上头迁怒于他人,他那一身十分了得的功夫,虽弹人一指亦是难以消受,或者根本就承受不起。然而,这许矮子惬意地端详着那平稳未溢地酒盅,突然手指着大莲笑道:“知我者长女也,大莲你说,你爹我今日办事如何?”
“爹呀,您虽然已六十多岁了,可也不算老,其实您根本就没老,平时就显得老当益壮,从不糊涂。今天就这几盅酒就把您老人家喝蒙了?这可奇了怪了,您不是说,女儿不是您肚子里面的蛔虫,爹呀,您就别再难为小莲了,您看我小妹的嘴上都能挂住油瓶子了,冤不冤呀?您让他痛痛快快地喜出望外,那该有多好呀,您平时总是助人为乐,先天下之忧而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