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白雪走进我的办公室,大声地说:“我写不下去了,有点坚持不下去了,你快救救我吧!”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她最近在写一部《乌托国》的科幻小说,描述的是她心目中的未来理想国的情景,但又被现实社会中的种种不堪入目的肮脏和卑鄙所牵绊,感到身心俱疲,有点力不从心了,有了放弃后续写下去的念头。
我说:“你开始为什么会想写《乌托国》呢?”
她说:“这是我很久以来的一个文学梦,我认为因为有国界,所以有战事,有纷争,有无谓的消耗和浪费;将来有一日合地球为一大群,一个国家,一个政府,就不会再有兵争纠纷,再有无谓的消耗和浪费。所以我就设想了一个未来国,一个地球村,来装我的文学梦。但是看看现实,真可谓‘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是这般无奈,如这样无可救药!就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不切实际的一个幻梦,可能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所以简直有点想放弃了,但是又觉得对不起在看我小说的读者,对他们无法有个交待,真是进退两难!”
我说:“不要看现实,也不要比对现实,只说说写这部小说带给你的真实感受是什么!”
她说:“写作时的感受倒是好极了!把写作当作神游,无拘无束地幻梦,自由自在地尽情发挥,有时深刻地沉思,有时内心真实愿望赤诚独白,从中能得到许多欢欣、愉悦、难与言说的满足和快意,真是一种高级精神享受!
我进入写作状态时,心灵就是一只自由的鸟,想飞到哪里便尽管飞去。总会觉得前面似乎还有片更好的花草地、更美的树林在等着我,至少对我而言是新鲜的、值得前去探险的奇幻之地。”
我说:“这种状态很好呀,就应该坚持不懈地写下去!你该庆幸自己还有这种好奇心,这种入迷成痴的良好状态。永恒的价值对你并没有切身的意义,梦想能不能变成现实不是小说家所追求的彼岸,书写也不是你活着的目的,所以还写,只为的是更充分地感受此时此刻的精神乐趣和自在快意。
时间过了这一刻,一切都已经成为你过去的痕迹,变成了回忆,如果你并不想沉浸在回忆里,就好好地享受能把握的这分分秒秒。你留下的这些带着此刻美好感受的文字,让时间去发酵,定会成为你生命曾经鲜活存在的美好记忆。即便读者的心空没有留下你文字的影子,但你的心至少曾经跳动过,感动过,心灵的小鸟已经自由自在飞过就足够了。”
白雪说:“用汉语书写真是个奇迹,我随时告诉自己不可以随便乱写,糟蹋这有灵性的方块字。人尽可以玩弄别的,却不可以随便玩弄文字。
汉字是最美的、最有魅力的文字,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咬文嚼字的文字,唐诗、宋词就是汉字跳出的最美的舞蹈,可以听得出音乐的弦外之音,感受得到节奏、韵律之美,还可以看到朦胧的诗情画意,品味出深远的意境。还有那一个个经典的成语,全是汉字孕育出来的一朵朵美丽的花蕾,含苞待放,简约隽永,意味幽深,满空飞舞,绚丽无比。”
我说:“你作为一个写手活得够充分了,极有个性,对文字都有感情,莫非想要为文学艺术去献身?”
她咯咯一笑,说:“我倒是想要为艺术去献身,可网络文学就是‘下里巴人’,恐怕连艺术的殿堂都入不了,网络写手想献身都够不着艺术的门框,还不够格呢!
网络文学就是一种快餐文化,象洗脚城的泡脚水,把脚伸进去,温暖一下就行了,泡后便当脏水全倒了。网络写手其实根本就不想写什么伟大的作品,写作就是码字,象卖苦力的农民工砌砖一样,字码得越多,工钱就越高,文字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如此而已。如果网络写手如古人那样‘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每字每句都精益求精、反复推敲地苦吟,早就饿死了。”
我说:“我还是希望网络作家气魄更大一点,不要急功近利,耐得住寂寞,面壁十年进行潜心创作。真正成功的作品,反映一个时代的作品,现在发表或若干年以后发表都一样。这样,就不会为了发表而迁就一时的社会文化气氛,甚至动摇原来气魄雄大的构思。”
她说:“都什么年代了,你真是‘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现在谁还会象唐朝诗人贾岛的《剑客》中那样‘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去弄文学!
现在这个世道,聪明人太多,浮躁得很,谁也不会傻到为艺术去献身,却都想活得艺术,而不是做个供人观赏的艺术品。甚至还有人巴不得艺术为自己献身,一挑逗她就动情,热烈地回应呢!”
我说:“辛弃疾的《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此词通篇言愁,上片描绘出少年涉世未深却故作深沉的情态,下片写出满腹愁苦却无处倾诉的抑郁,通过少年时与而今的对比,表达了作者受压抑、遭排挤、报国无门的痛苦之情。
可能这首词最能切合你现在的心境!”
她说:“你还真是懂我!‘荒诞’二字,是对现实世界深刻的认知,精彩极了。面对非理性、非常态的乱糟糟的现状,有人拈出‘荒诞’二字,道破世界的真谛,给人以极大的启迪。在庞大的官僚体系和庞大的市场体制下,人渺小得像只墙角边的甲虫,活得像个处处遭到审判的囚犯,这不正是今天的真实处境吗?
网络写手也是人,处境也一样悲惨,谁还能献身于文学,还能经得住一时名利的**,还能等到死后才被人们认识其价值?”
我说:“你自己又是如何呢?”
她说:“当下的社会只重物质,不重灵魂,产生了许多只有**而没有灵魂的人,这种人正是我国古代思想家文子所说的肉人。金钱拜物教的结果将导致人类的肉人化。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前景。
人类的不幸,社会的不公平,除了制度的原因之外,也还有文化原因,鲁迅之伟大,就是看到中国的国民性(文化的深层结构,人性的民族呈现)如果不改变,什么好制度都会变形变质。
所以我认为唯文学大有可为。荒诞的世界可以杀死伦理,杀死道德,杀死新闻原则,但杀不死文学。因为文学不仅可以坦然地面对荒诞世界,而且可以超越荒诞世界,穿透荒诞世界,见证荒诞世界。
我认为无论世风如何日下,文学都应给人理想的光芒,震撼人的心灵,给人以力量,散发正能量。哪怕作家心中仅有一米的阳光,也能让读者的心被阳光照一下,感受到一丝暖意。”
我说:“对你的整个人格,我非常喜欢和欣赏!你最爱文学也最恨文学,而且最了解文学。你深刻,有动人的思想光芒,始终关怀社会、拥抱人间疾苦,定能写出好的作品,让读者总是得到生命的力量:本能、活着、希望!坚持写下去!!”
她说:“谢谢鼓励,我会继续写下去!”
我说:“也许是受了你的感染,我也有了写作的冲动和激情,想写一部小说,名字叫……”欲知我想写什么,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