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六的早上,我和天娇踏上了回我老家的路,我们给我母亲准备了点东西,背在背上。我们打了个车,到了那个小镇上。我说:“还有10多公里的土路才能到家,要不在这里叫个面包车,送我们去?”
天娇说:“算了,还是用脚走吧,体验一下这条路,你既然走了不知多少次,我也陪你走一次。”
于是我们就开始走路回家。又有几年没回家了,这条路还是依然如故,没有半点变化。偶尔有汽车路过,黄灰漫漫,把我们变得灰头土脸,天娇用手帕擦了擦,依然和我谈笑风生地往前走。
我们走了约3个多小时,终于到家了。母亲见了我们,高兴得泪流满面。天娇说:“妈,早该来看您老人家了,真的是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您!”母亲说:“来了就好,就好!”
我们陪母亲聊了些家常,母亲给我们讲了许多农村的近况。母亲给我们做了饭,炒了几个自家种的菜,天娇吃得很高兴。
饭后,我带她到田间地头走走,天娇是城市长大的,对农村的什么都觉得新鲜,兴趣盎然。我还带她到父亲的坟上去看了看,并讲了我以前那次在父亲坟旁边想起的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我又背了其中的那一段:
“大堰河,含泪的去了!
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
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
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
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
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
大堰河,她含泪的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农民的命运与旧社会的大堰河相比又有多大变化呢!同泥土打交道一生,勉强维持温饱,最后又归于泥土,就是这么悲惨。
家乡的土地是贫瘠的,依然荒芜了不少,依然一片荒凉景象。
天晚了,我们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我们一起吃了。天娇同母亲收拾完了碗筷,我们便陪母亲坐在火炉边谈天,那一晚谈到深更半夜才去睡觉。母亲把我家以前老屋的照片拿给天娇看,又给我们讲了许多农村的情况。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我们走了,又离开了母亲,也离开了故乡。
这几年,城里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又林立了许多,马路也是四通八达地向外延伸,等级越修越高,路面越来越宽。而这些被边缘化了的农村,这条故乡的路呀,依然是那么地固执不变,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修一修也未可知!村里依然没有钱,还是没有一间公房,农村的基础设施和公共设施建设依然没人管。外面的世界进入了火热的互联网时代,而这里还依然没有一根宽带!
谁来带着如我家乡这样的农民真正地富起来呢?谁又来修一条公路使这些山村和外面的世界联通起来呢?这些被边缘化了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希望和亮光呢?
中国以前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才建立共和国的,后来工业化同样也是让广大农村做无私地奉献才完成的,现在到了城市反哺农村的时候了!
走在离开故乡的道路上,我向她谈起了我的童年,我过去的经历和苦难,她静静地听着,和我一同品味那些逝去的岁月。
我从这个小山村走出来,读了一所财经类中专,毕业后分到一家商业企业做了十多年会计,企业改制时成了一名下岗失业人员。后来才进入了期货公司,误入期途。
在单位工作的那么多年中,上班时拿的是微薄的、很低的工资,下岗时拿到20000元的补偿就被扫地出了门,这就是社会给我这样一类下岗职工的待遇。以前教科书上讲发展生产力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需求,这些年似乎把这一根本出发点给淡化了、淡忘了。
我们这个社会现在最苦的是三类人:被边缘化了的农民、失业无业人员、资本市场失败的投资者。而我是三种苦都亲身经历、体验过,可以说:汗水泪水苦水泡,咸水酸水碱水淹。流落成泥碾作土,任人践踏不敢怨。辛苦展转都经历,痛苦麻木皆体味。是非成败转头空,自作自受自逍遥。
天娇听完后,沉默了一会,说:“你一个人几十年的浓缩人生经历,竟是那么曲折坎坷。我听了有一种悲凉萦绕在心头,似乎让我一下子就切身地体验到了我们这个民族最近几百年的沧桑和苦难,那种厚重和悲痛真是折磨人!‘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但正如尼采所说,只有痛苦的铁锤,才能敲击出超人的影像。从你身上可以看出,一个人只要他自己不肯垮掉,是不可以被命运打垮的!一个人生活在世上,社会可以压迫他,别人可以凌辱他,只要他还没窒息,没准就还有机会重新站起来,最要紧的是在人生的低谷时要守住这口呼吸,屏住这口气,保住自己的真心和不屈的信念。
无认外界环境如何,精神都是属于自己的,守住在心里就好。假如你在黑暗中摸索,找寻出路就如同找寻对光亮的感觉,就凭着心中的那一丝光亮,希望就不会熄灭。只要能守住心中的那一丝光亮,缓缓移步,哪怕是在稠密无边的黑暗里,在稀烂的泥沼中,没有方向,没有出路,如蛹一般装死,闭上眼睛去承受那沉寂的压力,积聚着一点点的力量。而细柔的声音轻轻地呼唤着,那一点生存的意识便会苏醒,那星火之美吸引着,那一丝光亮闪烁,那点动心处便会散漫开来,并终将冲破黑暗,破茧而出成美丽的蝴蝶翻飞出来!
我们现在是期货斗士,这里是:战火硝烟都不见,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没有坚强的意志,良好稳定的心态,则很可能:全部积蓄成灰土,一生心血变虚无。所以要能从过去的阴影中完全地走出来,有一颗童真的心,通透光明的心,如羽毛般轻盈,没有任何负担和伤痛,才能与市场和谐共振,翻飞起舞!
相信吧,进步永远,变化永远,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我们便一起大声地背诵:
“‘一切都如云烟,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将会变成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