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进来了,说:“看你们如此高兴,是在谈些什么呢?”
白雪说:“我们正在交心,谈心的自由,感受心的自由给人的愉悦和提升。我们的结论是:心有多自由,舞台有多自由,要多大有多大,想怎么跳舞都行,可以尽情地表演人生的精彩和绚丽多姿!”
天娇说:“你说得太好了!人要想逆天改命,就要先调整自己的心境。心态好一切都好,好运气也会伴随而来!生活多美好,一切唯心造!”
我说:“李小龙是我心中真正的武术宗师,他说‘光是知道是不够的,必须加以运用;光是希望是不够的,非去做不可’。
他一生执着武术,每天练功四小时,还时常与木人桩对话,多年不辍。他与当时世界上的很多高手都比试过,真心地交流,吸取各家之长结合中国哲学创建了截拳道。更可贵的是,他后来退出了比武格斗的江湖,去当演员、进而拍电演,并坚持用电影艺术语言表现其武术思想和哲学理念,这些都体现了李小龙具有超前的思想和独到的眼光,成就了他不朽的人生价值。”
天娇说:“从你和我讲过他,我也开始在网上了解他。李小龙说:‘清空你的杯子,方能再行注满’,‘拳术应该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创新’,其言行体现了解放思想、改革创新的时代精神。李小龙曾说,‘别人告诉我说一个天才可以创造自己的机会,事实上,一个人的深切期望不但可以创造自己的机会,甚至可以创造自己的天才。’”
白雪说:“你们让我想起了蔡元培先生一个不被人注意的教育思想:军国民教育。
军国民教育于清末由国外传来,蔡元培认为,他并不是一种理想社会的教育,然而在中国,却是‘今日所不能不采者’。主要原因:
(一)从国外环境看来,我国处于‘邻强交逼,亟图自卫,而历年丧失之国权,非凭借武力,势难恢复。’
(二)就国内情况而言,要打破军人成为‘全国中特别之阶级’的局面,就‘非行举国皆兵之制,否则无以平均其势力’。
读中国近代史,我们这个民族经历了多少屈辱和患难,居安思危,实施军国民教育,养成军国民的风尚,对外实行自卫,对内养成一种新的民族精神,在今天仍有必要和现实意义。”
我说:“据说抗日战争时,日本士兵屠杀了那么多的中国人,但没有一个得精神病,因为他们把中国人当猪狗,屠杀猪狗是没有心理负担的。而二战中,德国士兵同样屠杀了犹太人,但有很多士兵后来得了精神病,因为他们把犹太人当劣等民族,但还是人,屠杀劣等人还是有心理负担的。”
天娇说:“对军国民教育这个问题进行系统论述的代表作,是蔡锷的《军国民篇》和蒋百里(方震)的《军国民之教育》,后者现在是找不到了。
据说《军国民篇》刊出后,日本人河边半五郎把它和蒋百里(方震)的《军国民之教育》合编为《军事篇》出版,10年间再版了6次,甚至被日本人用作教科书。
在《军国民篇》中,蔡锷大声疾呼:‘国魂者,国家建立之大纲,国民自尊自立之种子。’那么如何陶铸呢?重要手段便是扭转国民从精神到**的虚弱现状。回顾甲午中日战争,蔡锷认为症结在于中国人的文化传统和精神气质,是国魂出了问题。所以,中国人必须重铸国魂,在精神和**上都强健起来。”
我说:“有这么好的文章,也该为我民族所用才是,就该让更多的人看到,你等会发给我,我把它放到读书栏目上让更多的人读一读。
我们作为期货人,在精神和**上也都要强健起来,最好是有一种武魂在心中,才能成为真正的期货英雄。
我认为期货英雄的特征是:力、智、勇、美齐聚于一身。力当然是指能力,在期货市场上,能赢利才是硬功,有能力站着而不是倒下去才有发言权。智指大智,大智若愚,少折腾,无为而无不为,看清大势,放长线钓大鱼。勇当然指大勇,腥风血雨,百折不屈,哪怕亏损多少次,还敢再战。美指有大慈悲心,有天下苍生,为一个高尚的目的而战,把赚到的钱回馈社会。”
天娇说:“散户的一个‘散’字,不知是谁先发明出来的,真是用得惟妙维肖,生动贴切。一盘散沙,捏不到一起,形不成合力,而又没有主见,心若浮萍,没有定力,胡乱操作,这样就容易被市场主力绞杀,摧残,践踏,毁灭。”
白雪说:“在虚拟的资本市场上是如此,在现实社会中也是如此,中国人也许用‘散民’来称呼可能更贴切些。我们身上有一些国民劣根性,需要改良,才有希望和未来。
鲁迅先生在《最先与最后》中写道:
所以凡事都不容易有改革;前驱和闯将,大抵是谁也怕得做。然而人性岂真能如道家所说的那样恬淡;欲得的却多。既然不敢径取,就只好用阴谋和手段。以此,人们也就日见其卑怯了,既是“不为最先”,自然也不敢“不耻最后”,所以虽是一大堆群众,略见危机,便“纷纷作鸟兽散”了。如果偶有几个不肯退转,因而受害的,公论家便异口同声,称之曰傻子。对于“锲而不舍”的人们也一样。
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战具比我们精利的欧美人,战具未必比我们精利的匈奴蒙古满洲人,都如入无人之境。“土崩瓦解”这四个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
多有“不耻最后”的人的民族,无论什么事,怕总不会一下子就“土崩瓦解”的,我每看运动会时,常常这样想: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
我说:“鲁迅先生对人性真是洞若观火,他如果来做期货,定是战无不胜的英雄。期货这东西,象一面镜子,很容易照出我们的人性,我们的劣根性!”
天娇说:“中国人必须重铸人格,在精神和**上都强健起来。人性完美了,在期货上能成功,在其他领域也能成功,在世界上都能成功!”
白雪说:“蒙娜丽莎的微笑,笑出了人性美,神就自惭不如地消失了。佛拈花一笑,笑出了禅意美,莲花就盛开了,身儿就轻盈得能飞了。散户们的微笑,笑出了主力伤心的眼泪,他们就不敢胡作非为了。中国人齐心的大笑,列强们必将泪飞顿作倾盆雨,他们就不敢来挑衅和滋事了!”
第二天,我就把蔡锷将军的《军国民篇》登在了读书栏目上。
军国民篇
蔡锷
甲午一役以后,中国人士不欲为亡国之民者,群起以呼啸叫号,发鼓击钲,声撼大地。或主张变法自强之议,或吹煽开智之说,或立威词以警国民之新,或故自尊大以鼓舞国民之志。未几而薄海内外,风靡响应,皆惧为亡国之民,皆耻为丧家之狗;未几有戊戌变法自强之举。此振兴之自上者也。逾年有长江一带之骚动,此奋起自下者也。同时有北方诸省之乱,此受外族之凭陵,忍之无可忍,乃轰然而爆发者也。文字之力,不亦大且速哉!昔中国罹麻木不仁之病,群医投以剧药,朽骨枯肉,乃获再苏,四肢五内之知觉力,逐日增加。然元气冷零,体血焦涸,力不支躯,行伫起卧,颤战欲仆,扁和目之曰,疾在筋骨,非投以补剂,佐以体操,则终必至厥痿而死矣。人当昏愦与睡梦之中,毒蛇猛兽,大盗小窃,环而伺之。惧其不醒也,大声以呼之,大力以摇之;既醒矣,而筋骨窳弱,膂力不支,虽欲慷慨激昂,以与毒蛇、猛兽、大盗、小窃争一日之存亡,岂可得哉!中国之病,昔在精神昏迷,罔知痛痒;今日之病,在国力孱弱,生气消沉,扶之不能止其颠,肩之不能止其坠。奋翮生曰:居今日而不以军国民主义普及四万万,则中国其真亡矣。
军国民主义,昔滥觞于希腊之斯巴达,汪洋于近世诸大强国。欧西人士,即妇孺之脑质中,亦莫不深受此义。盖其国家以此为全国国民之普通教育,国民以奉斯主义为终身莫大之义务。帝国主义,实由军国民主义胎化而出者也。盖内力既充,自不得不盈溢而外奔耳。
日人有言曰:军者,国民之负债也。军人之智识,军人之精神,军人之本领,不独限之从戎者,凡全国国民皆宜具有之。呜呼!此日本所以独获为亚洲之**国也欤。日本之国制,昔为封建,战争之风,世世相承,刚武不屈之气,弥满三岛。蓄蕴既久,乃铸成一种天性,虽其国之儿童走卒,亦莫不以“大和魂”三字自矜。“大和魂”者,日本尚武精神之谓也。区区三岛,其面积与人口,遥不及我四川一省;而国内山岳纵横,无大川、长河,故交通之道绝;举全国财力,仅及百二十万万,其民之贫乏无状,可以概见。然而能出精兵五十万,拥舰队二十五万吨,得以睥睨东洋者,盖由其国人之脑质中,含有一种特别之天性而已。
汉族之驯良懦弱,冠绝他族。伈伈伣伣,俯首帖耳,**于异族之下,奴颜隶面,恬不为耻。周之于西戎,汉之于匈奴,晋之于五胡,唐之于突厥,宋之于金辽,明之于今清,今之于俄、于英、于法、于德、于日本、于意奥、于美利坚,二千馀年以来,鲜不为异族所践踏。铁蹄遍中原,而中原为墟。羶风所及,如瓦之解,如冰之判(消)。黄河以北之地,俨为蛮族一大游牧场。呜呼!举国皆如嗜**之学究,若罹癞病之老妇,而与犷悍无前之壮夫相斗,亦无怪其败矣。尾崎行雄于甲午之岁著《支那处分案》中,有一段最能探汉族致弱之病根。其言曰:
“国民之战斗力,保国之大经也。一国之内,地有文武之差,民有勇怯之别,如九州之壮武,中国(日本地名)之文弱是也。天下之大,种族之多,国民有勇怯文武之差异,故亦理势之当然已。自历史上之陈迹征之,支那人系尚文之民,而非尚武之民;系好利之民,而非好战之民。今日支那之连战连败者,其近因虽多,而其远因实在支那人之性情也。”
“清兵之战也,莫不携有旌旗、锣鼓、提灯等件,骤见之实堪骇异;苟知战者,其不携此无用之长物必矣。”
又曰:
“余尝注释支那之所谓战字,谓为旗鼓竞争会。支那文人叙两军对峙之形势,每曰‘旗鼓相当’,可知支那之所谓胜败,不过曰旌旗多而鼓声壮则胜,否则败而已矣。”
又下断言五项,谓中国永无雄飞之望。今复摘译之于下:
“A、支那民族之性情习惯,尚文好利,非尚武好战。
B、以尚文好利之民,虽积节制训练之功,亦不能匹敌尚武民族。
C、支那人乏道义心,上下交欺,恬不可怪,毕竟不能举节制训练之实。
D、支那无固有之军器。其所谓军器者,非杀人器,而吓人器也。
E、既无军器,固无战争之理。支那人之所谓战者,不过旗鼓竞争会而已耳。要而论之,支那人之战斗力,自今以往,其必**于水平线以下矣。如斯民族,处今日之战争最剧之世界,而欲保其全而**也,能乎?不能!”
尾崎者,日本前文部大臣,而今政友会(全称立宪政友会,1900年,伊藤博文创立。代表财阀利益,先后7次组阁。1940年解散)之领袖也。彼当日之为此言也,虽曰为鼓舞其国民之敌忾心而发,然按之实际,则毫发不易。抚心自问,能无惭然。夫流之浊也,非其本质之浊,必有致浊之由;木之朽也,非其本质之腐,必有致腐之因。汉族之坠落腐坏不堪,以致于此极者,抑亦由于有多少无形之原因所致耳。谓予不信,请概举其例:
一、原因于教育者
教育者,国家之基础,社会之精神也。人种之强弱,世界风潮之变迁流动,皆于是生焉。东西各强国,莫不以教育为斡旋全国国民之枢纽。教育机关之要津在学校,故儿童达期不入校者,罚其父兄。既入学也,其所践之课程,皆足发扬其雄武活泼之气,铸成其**不羁之精神焉。美国者,世界所成为太平共和、固守门罗主义之国也。然其小学学童所歌之词,皆激烈雄大之军歌也。吾尝检译日本小学读本全籍,多蓄爱国尊皇之义,而于中日海陆战争之事迹,尤加详焉。其用意所在,盖欲养成其军人性质于不知不觉之中耳。夫图画一课,末艺也,而有战舰、炮弹、枪炮等幅,其用心之微,固非野蛮诸邦国所得而知之矣。日本尚如此,而况欧美诸强国哉!
中国教育界之情形,错综不一,固难一律概之。然小学时代之为学状态,虽万里以外,犹出一辙也。夫自孩提以至成人之间,此中十年之顷,为体魄与脑筋发达之时代。俗师乡儒,乃授以仁义礼智、三纲五常之高义,强以龟行鼋步之礼节,或读以靡靡无谓之辞章,不数年,遂使英颖之青年,化为八十老翁,形同槁木,心如死灰。受病最深者,愈为世所推崇。乃复将其类我之技,遗毒来者,代带相承,无有已时。呜呼!西人谓中国为老大帝国,夫中国盖无青年之人,乌复有青年之国家哉!欧美诸邦之教育,在陶铸青年之才力,使之将来足备一军国民之资格;中国之教育,在摧残青年之才力,使之将来足备一奴隶之资格。以腐坏不堪之奴隶,战彼勇悍不羁之国民,乌见其不败耶!乌见其不败耶!
二、原因于学派者
宗教之移人也,亦甚矣哉!奉摩哈默德教之民,则有轻死好战之风;奉耶稣教之民,则有博爱坚强之风;奉佛教之民,则有勘破生死、屏绝利欲之风(此惟指日本而言。若中国、若印度、若暹罗,则悬然无足观矣,盖所奉者非佛也)。以上诸教皆与军国民有绝大之影响。若苟奉以上诸教之邦,其国民之性质未有不弘毅尚武,得以凌制他族者焉。中国无宗教,而有学派代之,故一国之风尚,皆学派之熏染力所造也。中国学派,可析之为二大宗派:一曰孔派,一曰老派。孔派主动,老派主静;孔派主进取,老派主保守;孔派主刚,老派主柔;孔派主魂,老派主魄;孔派主实,老派主虚;孔派主责任,老派主放弃;孔派主群,老派主分;孔派主争竞,老派主退让;孔派主博爱,老派主自私。要而论之,孔派含尚武之精神,老派含贱武之精神是也。此孔老二派最相冰炭之处也。二千馀年以来,学界内之战云争雨,此二派实互为楚汉,胜败之机,迄今尚未决也。而自俗眼视之,素王之道,经刘、孔、韩、周、朱、程之发大义,加以历朝民贼独夫之推崇,赫赫炎炎,如红日之丽中天,如流水之出三峡,电驰风发,旁魄中原,举国之大,莫不入其彀中。李耳一派,则黯然寡色,无复有生气矣。然核其实,则大谬不然者焉。夫刘、孔、韩、周、朱、程之徒,名为孔派之功臣,实则孔派之蟊贼。此种蟊贼,谓之老派可也。故蟊贼之力愈大,则孔派之精神愈泯,老派势力遂得以泛滥天下,流毒万代,根深柢固,牢不可破。民贼独夫,复从而鼓浪扬波,巧立推行之方法,务使老氏精神普及人间,则世世子孙可以永有其产业而无所虞。于是,学界中之亡鹿,遂为老派所独擒矣。虽有陆、王、颜(习之)、黄(梨州)之崭然杰出,亦不能挽彼颓波于既溃之秋,可慨矣夫。呜呼!中国之孔派,非孔派也,张孔派之旗鼓,而为敌派之内应耳。学派者,国民思潮之母。中国思潮之敝陋,至今日而达极点,非一洗数千年之旧思潮而更新之,则中国国民其永就**之途已,安得一路德其人,推翻伪孔,而使真孔重睹天日哉!
三、原因于文学者
读《出师表》,则忠义之心油然以生;读《哀江南》,则起亡国之悲痛;披岳武穆、文文山等传,则慷慨激昂;览《山海经》、《搜神记》等籍,则游心异域,人之情也。独怪夫中国之词人,莫不模写从军之苦与战争之惨,从未有谓从军乐者。盖词人多处乱世,而后有词章之材料,穷凿鬼工,悲神泣鬼,动魄惊心,使读者悲恻怆凉,肝胆俱碎。虽烈士壮夫,苟游目一过,亦将垂首丧气,黯然**,求所谓如“不斩楼兰终不还”之句,则如麟角凤毛之不可多得。若是,则国民之气,独得不馁且溃耶!而文学之中最具感化勒者,莫如小说。然中国之小说,非佳人则才子。非狐则妖,非鬼则神,或离奇怪诞,或淫亵鄙俚。要而论之,其思想皆不出野蛮时代之范围。然而中上以下之社会,莫不为其魔力所摄引,此中国廉耻之所以扫地,而聪明才力所以不能进步也。
四、原因于风俗者
谚曰:“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此语也,虽穷乡僻野之愚夫愚妇,亦常道之,而长者每持此以为警励后生之格言。呜呼!兵者,国家之干城。国民之牺牲,天下之可尊可敬可馨香而祝者,莫兵若也。捐死生,绝利欲,弃人生之所乐,而就人生之所苦,断一人只私,而济一国之公,仁有孰大于兹者?而乃以贱丈夫目之,不亦奇乎!余未亲历欧美,于欧美之风俗,绝无所接触。而日本社会上之于军人也,敬之礼之,惟恐不及。其入营也,亲族邻里醵资以馈之,交树长帜以祝之,厚宴以飨之,赠言以励之。子弟之从军也,父母以为荣,兄长以为乐。游幸登临之地,军人可半额而入之;饮食衣服之肆,于军人则稍廉其值。其行军于野也,则乡人曲意优待之如宾。苟临战而遁逃避匿,或作非行以损全军之名誉,一经屏斥,则父母、兄弟、邻里、亲族引为深耻奇辱,生者有生之辱,无死之荣。是以从军者有从军之乐,而有玷名辱国之畏。故当出乡之日,诀别于其亲曰:“此身已非父母有矣。”呜呼!以吾国之贱丈夫,而与彼劲悍无前之国民兵战,是犹投卵于石,热雪于炉而已。
五、原因于体魄者
严子(即严复)之《原强》,于国民德育、智育、体育三者之中,尤注重体育一端。当时读之,不过谓为新议奇章。及进而详窥宇内大势,静究世界各国盛衰强弱之由,身历其文明之地,而后知严子之眼光之异于常人,而独得欧美列强立国之大本也。野蛮者,人所深恶之词。然灵魂贵文明,而体魄则贵野蛮,以野蛮之体魄,复文明其灵魄(魂),则文明种族必败。罗马人之不能御日尔曼林中之蛮族(条顿人族,即现世英、美、德、荷等邦民族),汉种之常败于蒙古,条顿、拉丁而人种之难以抗斯拉夫(俄罗斯民族),德军之优于法,日军之优于欧美,皆职此之由也。
体魄之弱,至中国而极矣。人称四万万,而身体不具之妇女,居十之五;嗜**者,居十之一二;埋头窗下,久事**,龙钟惫甚而若废人者,居直之一。其他如跛者、聋者、盲者、哑者、疾病零丁者,以及老者、少者,合而计之,又居十分之一二。综而核之,其所谓完全无缺之人,不过十之一而已。此十分之一中,复难保其人人孔物可恃。以此观之,即欧美各强弃弹战而取拳斗,亦将悉为所格杀矣。
斯巴达者,欧洲上古史中最强盛之国也。推彼致强之由,则其国法以国民之生命、财产、名誉,均不得不供之国家。故人之生也,不问男女,皆由国家鉴定其体魄之强弱优劣而去留之;苟羸惫不堪,则弃之不顾也。强而优者,受家庭教育于膝下者七年;七岁而后,乃离家以受国家之公共教育。其教育则专注重于体育。从军之期,至六十乃止,故遍国皆健男。是以雄霸希腊,永世不替者,职此之故也。德皇维廉第二世,曾演说于柏灵(即柏林)之小学校,曰:“凡吾德国臣民,皆莫不宜注重体育。苟体育不振,则男子不能负当兵之义务以捍卫国家,女子不能胎孕魁杰雄健之婴儿,若是则有负于国家”,云云。陆师之雄,冠绝环球,得无故欤!
昔斯巴达之雄霸希腊,罗马之峙立欧洲,蒙古鞑靼人之横行东方,日尔曼蛮族之战退罗马人种,非有所谓绝伦之指挥者也,不过体力强悍,烈寒剧暑、风雨饥饿,皆足毅然耐之而不觉其苦而已。盖有坚壮不拔之体魄,而后能有百折不屈之精神;有百折不屈之精神,而后能有鬼神莫测之智略,故能负重致远,而开拓世界也。以欧洲之民族观之,拉丁(法、西、意属之)不如条顿(英、德、美、比、荷属之),条顿不如斯拉夫(俄罗斯人属之)。拉丁者,将老之人种也。条顿者,既壮之人种也。斯拉夫者,青年之人种也。拉丁似血气既衰时代之人,条顿似血气方刚时代之人,斯拉夫似血气未定时代之人。非仅国势若是也,即个人莫不然焉。其尤可畏者,殆斯拉夫人种之俄罗斯乎。盖其国民之野蛮,力足以钳制他种而已。近顷以降,欧美民族日趋文明,体质渐就孱弱,江河日下,靡有已时,具眼之士,窃然忧之。于是,进种改良之念生,故体操一端各国莫不视为衣服、饮食之切要。凡关系体育之事,奖励之方无微不至。曰竞漕,曰击剑,曰竞走,曰击球,曰海泳,曰打靶,曰相扑,曰竞马,曰竞射,曰竞轮(以足踏车竞走也),优者争以重资赠之,或奖以宝星,甚至显职硕儒,亦有逐队竞争,欲搏此名誉者。习染既久,乃成为风俗。观其西国之丈夫,有蠖其背、龟其首、气息奄奄者乎?无有也!观其妇女,有鬼气淫淫、迎风欲坠者乎?无有也!欧人体育既盛,复以医学之昌明,卫生之适宜,无怪其魄力雄大,足以气吞五洲,力压他种而有馀也。
日本自甲午战胜中国以后,因扩张陆海军备,益知国民之体力,为国力之基础;强国民之体力,为强国民之基础。于是,热心国事之俦,思以斯巴达之国制,陶铸大八洲四千万之民众(斯巴达之国法,凡系强健男儿,至七岁则离家受国家公共之教育,其教育专主体育。兵役义务之年限,至六十乃终,而妇女之教育,与男子颇相仿佛,其主旨在勇壮活泼,足以生育健儿云),乃创体育会。而支会亦相继林立,招国中青年而训练之。仅历二载,而各地学校之体操教习,殆取自该会。自兹以往,吾恐不及十载,体育会之势力与其注意,必将浸淫三岛矣。日本自布征兵令以来,国民多目为强征血税,繁言啧啧,每有斩杆揭旗之暴举。而今日反谓从军乐者,抑亦由于学校兴而教育昌,教育昌而民智开耳。积热之士,复从而设推行之方,深与国民皆兵主义以助力。日人之兴,其尚无涯矣乎!
古之庠序学校,及何尝忘物武事哉!壶勺之典,射御之教,皆所以练其筋骨,而强其体力合也。自一统以后,天下一家,外鲜强敌,内无凶寇,承平日多,乃文弱之气日深一日。洎乎中世,而妇女缠足之风起。迨本朝而**之毒遍洒中原,茫茫大地,几无完人。二者之外,尚有八股试帖等耗散精神,销磨骨髓,以致病苦零丁,形如傀儡者,此又其次也。缠足之毒,遍及女流,已及四百兆之半。**之毒,遍及全国,而以西南各省为最盛。综而计之,嗜之者当不下二十兆(据近年统计表,每岁进口之**,价额约在三千万两上下。然输入之数逐岁减少,盖由内地自种之数增多故也),而所谓读书识字一流人物(即八股家等类),亦于二十兆内占去一大部分。由是而言,则堂堂中土,欲求一肮脏丈夫如东西各强国之所谓国民兵者(东西各国,凡为兵者,须先检查其体格、体力、目力、耳力、呼吸力等),岂可得哉!生理学家谓父母羸弱,必不能生健儿,且疾病嗜癖亦流传悠远。祖及其父,父及其子,子及其孙,孙及其玄孙以及耳孙,代代相承,靡有已时。由是观之,中国人口逾四万万,其无疾病嗜癖之人,必如凤毛麟角之不可多得矣。遍观当代,默究吾国人之体魄,其免为病躯弱质者,实不数数觏也。天下滔滔,逝者如斯,不有以清其源而澄其流,则恐不待异种之摧挫逼迫,亦将颓然自灭矣。
六、原因于武器者
武器者,国民战斗力中之一大原质也。德何胜于法?美何胜于西?国初之八旗何以胜于汉兵?中日之役,海、陆二战何皆胜于中国?此中胜败之机,武器之良窳,未必绝无关系也。徒手搏虎,昔人所嗤。有谓张空拳足以转战致胜者,是激烈之辈,故为嚣张之语以欺世,非确有把握耳。中国武器已发明与四千年前,然迄今日,尤不出斧、钺、剑、戟、戈、矛、弓、箭之类。洎乎屡次败衄,始知从来之旧物为不可恃。于是,派人出洋学习之议起,未几而制兵之局相继林立。然而经营之十余年,绝无成效可睹。据日本人所调查,则谓使制造局无西人,则不能造无烟火药与其他精密之工程矣。夫日本之炮兵工厂(东京一,大阪一。东京者铸枪,大阪者铸炮)及海军三镇守府,其创办之初,未始不借力西人也。然迨及今日,则几无一人焉。中国之所以不克若是者,以官吏负办事之虚名,而不求实效,局内员司、工役,肥私囊而不计其优劣利害耳。若是,而欲武器之进步,岂可及耶!
尾崎行雄曾有言曰:“支那人原系尚文好利之民,故建国二千八百年之久,似未发明一以一击而杀人之武器。观欧阳修之《倭刀歌》与明末倭寇之纪事,足以征之。后晋景延广以孙有十万横磨剑,足以相待等语自傲,此非剑戟以锈败为常之一证乎。不然,何故一磨字自夸耶!欧洲德国之博物馆,虽间藏支那之武器,然均非以一击足以杀人只物。而吾游就馆(陈列战俘品之所)之所藏,如牙山、平壤、旅顺之战利品,亦莫不皆然。故吾可下断言曰:支那无固有之武器。其所谓武器者,非杀人只具,而(系)威吓人只具也。既无武器,乌足言战。其所谓战,与日本欧美诸国悬绝”云云。中国无尚武之精神,是以无可恃之武器;无可恃之武器,故尚武之精神为之摧抑销磨而不可振也,悲夫!
七、原因于郑声者
记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太史公(即司马迁)曰:“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流通精神,而和正心也。”又曰:“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轨则,一禀于六律。六律为万事根本,其于兵械尤所重云。故曰,望敌知凶吉,闻声效胜负,音乐之感人大矣。故孔子所以深疾郑声之淫而惧其转移齐民之心志也。”昔隋开皇(文帝杨坚年号)中制乐,用何妥之说,而摈万宝常之议。及乐成,宝常听之,然曰:“乐声淫厉而衰,天下其将尽矣。”时国势全盛,闻者皆讶其妄。末几,乃验。陈后主能自度曲,亲报(抱)乐器,倚弦而歌,音韵窈窕,极于哀思。使胡儿阉官和之,曲终乐阕,莫不陨涕,而卒以亡。自秦汉以至今日,皆郑声也,靡靡之音,哀怨之气,弥满国内,乌得有刚毅沈雄之国民也哉!
刘越石被胡骑围困数重,乃终夜奏胡笳,群胡解围而走。斯巴达败于麦斯埒,求援于雅典,雅典谴一善笛者应之,斯人军气为之大振,卒获胜而归。军人之于音乐,尤为关切深巨。今中国国则惟有拉(喇)叭、金鼓、以为号令指挥之具,而无所谓之乐。兵卒之所歌唱,不过俚曲淫词,而无所谓军歌。至海军尤为可笑,闻当休息闲暇之际,则互摇胡琴,高歌以自娱。此诚克为喷饭者矣。
日本自维新以来,一切音乐皆摹泰西,而唱歌则为学校功课之一。然即非军歌、军乐,亦莫不含有爱国尚武之意。听闻之余,自可奋发精神于不知不觉之中。而复有吟咏古诗而舞剑,以绘其慷慨激昂之情者,故汉学家多主持保全诗议焉。
八、原因于国势者
天下一家,则安逸而绝争竞;当四分五裂之局,则人人有自危之念。故争竞心重,而团结以拒外之心生焉,自立以侵人之念生焉。当是之时,团体以内之人民不得不勇悍轻死,不得不耐劳茹痛,不得不研究争竞,以求自存之道。故风浪疾,则同船共姓名之念切矣。蒙古、鞑靼诸人种之所以慓悍勇敢,横行大地者,以其国无完土,逐水草而居,游牧所至,不得不与土人剧战以驱逐之。胜则可席卷其地之子女玉帛,以行一时之乐;败则走而之他,故永久无安逸之期。苟一经夺据一衣食充盈之地,而得久享其温饱,则其昔日刚强不屈之气,必将潜销默隐,该人种所有之特质,皆绝灭于无影无形之中。元人之领有华夏,本朝之入关完鼎,岂不然哉!岂不然哉!
中国战争最剧时代,莫逾于春秋,故民气之强盛,四千年历史中,实以斯时为最。语有云:“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僻处蛮方,文明程度远逊中原,尚终古不欲屈于秦人;朔北之地,开化最先,且气候寒烈,民风之刚劲,高出南方之上,而决不欲为强秦所奴隶鱼肉可知矣。自秦一统以后,车、书混同,而国家之观念潜销已。自唐以后,乃专用募兵,民兵之制既废,而国民之义务愈薄已。民惟纳租税以供朝廷之诛求;朝廷惟工聚敛以肆一家族之挥霍,其他则非所问。呜呼!此外寇之侵来,所以箪食壶浆,高举顺民旗,以屈膝马前耳!
虽然,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中国近二千年来,其所谓敌国外患,不过区区野蛮种族,沓然侵之,未几皆为天演力所败蚀,以致日就消亡。名则曰臣奴亿兆,席卷华夏,实则注川于海洋,适益增其汪洋之浩大而已。职是之故,而国民之忧患心与争竞心遂益不振矣。吾闻物理学者曰:凡物之无自动性者,始则难使其动,既动则难冀其静。中国国情,殆类乎兹。自斯以往,其或感欧风美雨之震荡,知生存之惟艰,乃发畏惧心、捍卫心、团结心与一切勇猛精进心,中国之前途,庶(几)有望乎。
军国民之乏于中国也,原因万端,不克悉举。其原因中之原因,不外以上八端。然而足使举国若痴若醉,伈伈伣伣,朝为秦奴,暮为楚妾,恬不为怪者,抑职此八端之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