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轻照在一片宁静的扬州城上,只是今日的天气好的有些怪异,这可还是早春呢,雾气便早早地散尽了。城外的军帐里似乎少了很多驻军,不知是否是北方战局有变,所以军队被秘密调离了,也没人知道。军营里和城门上把守的士兵是扬州城最早看见早晨太阳的一部分人了,今天照常换防、驻守,只是官兵们都发现,城外有少量的蝴蝶出现。还未到春暖花开时节,这些蝴蝶似乎出现的有些太早了。虽觉有异,但也说不清缘由。
扬州金丝阁里依然热闹非凡,那些富家小姐夫人们正在精心挑选合适的绣品,早市里已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沿街的酒店茶楼也都早早开门迎客了。这一片祥和的景象里,人们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灾难。
银驹和刘紫炎天还没亮就离开扬州城了,等到太阳出现,回望远处的扬州时,刘紫炎发现了一些异样:“大伯,你看,这南方还就是不一样啊,这还是二月的天,怎么扬州城外边就好像有蝴蝶在飞了?要是在塞北,二月还在飘雪呢!”
银驹也回头眺望了一下,他觉得这有些不正常,但又说不上是什么,便道:“这南方本来天气就比北方暖,也许是天气暖和的缘故,所以就有蝴蝶了。”
“嗯。”刘紫炎点点头,看了看便道:“这美景也只好以后再看了,我们还是赶路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江都的方向赶去。
“你得慢点,我老了,没你年轻人的腿脚,看来等下要在路上找个地方买两匹马才行。”银驹说罢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刘紫炎放慢了脚步,回头笑着道:“大伯不老,一点都不老,我还没找到家人呢,您可不能老啊!”
银驹笑笑,是苦笑吗?他什么也没说,便埋头往前走,心头的事,让他忘记了身后的那一丝异样。
夜清风依旧坐着那辆豪华马车出了城门,厚重的车帘将外面的一切隔离,只依稀能听到马蹄声。这次陪伴在车内的是莫问,玉玲珑已提早离开扬州回清风渡了。车厢外的马夫在外面悄声嘀咕了一句:“今年这蝴蝶怎么出现得这么早?”
蝴蝶谷便是一处山谷,马蹄铁形的高山围成的山谷里,长满了花花草草,谷中蝴蝶飞舞,甚是美丽。山上的最高点有一座凉亭,亭中坐着的正是蝴蝶谷谷主化蝶,以及她的大弟子落月郡主。
“师傅,宇文大人为何非要拿回扬州?”凌落月遥望着扬州的方向,有些不解。她虽是王府的郡主,但毕竟更多的时候是身处江湖,朝廷之事也只是因为化蝶多有涉及,所以她才会知晓一点的。
“哼,他那无边的**,谁能说的清。”化蝶淡淡地回道,似乎有心事。
“我们的探子来报,李渊的军队已大部分被秘密调走了,扬州的军队力量很薄弱,宇文大人完全可以凭朝廷的人马去拿下扬州,为何非要我们去动手?这恐怕要伤及太多的无辜性命。”凌落月愁眉紧锁,蝴蝶谷因为与宇文家的关系,在江湖上的名声已经是很不好了,这次宇文化及竟然要利用蝴蝶谷的毒药来拿下扬州,如此便会让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受害,那这蝴蝶谷的名声可就真要黑上加黑了,以前还只是江湖之异类,此次一来,恐怕就要成为天下之敌了。身为蝴蝶谷的大弟子,将来的最佳继承人,怎能不叫她担忧?
“只要能找回我的孩儿,我做什么都愿意!”化蝶的说到此处,眼中似乎泛着泪光。
凌落月一愣,极少听师傅说起过她孩儿的事,只偶尔听谷中的长老悄悄谈起过,且人家对此也是讳莫如深,恐怕这是蝴蝶谷除“蝶血令”外的另一个不能提起的秘密,她也没见过师傅这般神情,心中虽疑惑,但却不敢问。
化蝶瞟了一眼神情不定、欲言又止的凌落月,轻声一笑:“月儿,你很怕师傅。”
“不,不是,弟子是敬师傅。”
“哎。。。”化蝶深深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你母亲难产早死,你现在该是赖在她身边撒娇了,又何须为蝴蝶谷来操心。”
“请师傅恕月儿大不敬,在月儿心中,师傅就如母亲一般。师傅抚养我长大,教我武功,让父王对我疼爱有加,师傅也很疼爱月儿,月儿对师傅感激不尽。”凌落月说的很认真。
“师傅从没跟你说起过师傅的孩子,你知道吗,为师曾经有个孩子,是个男孩,如果他还活着,比月儿你大一岁,该有十七岁了,必定是个英俊少年呢。我兄长说他死了,我不信,母子连心,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的,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我去找他。兄长说了,只要我这次帮忙夺回扬州城,他便告诉我孩子和‘蝶血令’下落,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扬州城。”化蝶眼神坚定地看着扬州城的方向。
凌落月眼中震惊不已,原来蝴蝶谷的权利象征、蝴蝶谷的传位信物“蝶血令”真的不在化蝶的手里。她只默不作声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化蝶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已近午时,阳光正好,周围的气温似乎在渐渐升高了。化蝶忽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遥望着远处的扬州城,似乎嘴角带笑道:“我很快就能见到我的孩儿了!月儿,为师一定在你接掌蝴蝶谷之前为你找回‘蝶血令’!”
凌落月看看烈焰,看看远方的扬州城,扬州城上方的五颜六色,却不是祥云。
“主人,您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现在赶去江都,如此舟车劳顿,身体能受得了吗?”沉鱼身上背着包裹,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埋头跟在烈焰身后。
烈焰停下了脚步:“沉鱼,我再说一次,出了小园便不能叫我主人了,否则你现在就转身回小园。”
沉鱼一听,立马跑到烈焰面前跪下,焦急道:“奴婢。。。哦,不不不,沉鱼知罪,姑娘怎么责罚都好,请姑娘不要赶我走,先主人有交代,让我随侍姑娘左右,寸步不离。我就是叫习惯、叫顺口了,所以。。。所以。。。”
“哎。。。”烈焰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然后一把将她扶起,然后很严肃地说道:“总之,出了小园,你不能再叫我主人,你也不能自称奴婢,最重要的是,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不然,我便只能让你回去了。”
“是是是,沉鱼记得了,沉鱼记得了。”沉鱼满脸焦急不已。
烈焰看了她两眼,转身继续赶路,沉鱼松了口气,急忙跟了上去。
一条三岔路口旁,有人开着一家茶铺。这个路口分别通向扬州、洛阳、江都,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少。近几年,天下战乱纷争不断,来往的行人客商都少了。
烈焰与沉鱼来到茶铺寻了张空桌子坐下,小二立马就提着一壶茶过来招呼了。
小二熟练地擦了擦桌子,拿起扣在桌子上的两个茶碗放到烈焰和沉鱼面前,边倒茶边问道:“二位姑娘,可是要吃点什么?”
烈焰低头喝着茶,她不善也不喜欢与不相熟的人交流,这也是她愿意让沉鱼跟着她的原因。
沉鱼道:“小哥,将你们店里最贵最好最精致的吃的给我们拿上来,另外给我们备些干粮、糕点,我们要赶路,记住,要最好的。”
“好嘞,二位稍等,很快就送上来。”小二笑着应道。
等东西拿上来的时候,烈焰有些惊讶眼前的东西,粗糙的大碗,几块薄饼、一小碗黑乎乎的酱,还有些不知名的块状的东西。她平时对吃的比较讲究,不是色香味俱全,起码也要看相精致可人,可眼前的东西,让她不免疑惑:“这就是沉鱼说的最好最精致最贵的?”
沉鱼看烈焰的表情便知道烈焰心中所想,立马解释道:“主。。。姑娘,您有所不知,以前天下太平的时候,过往客商很多,这儿也很热闹,有好几家客栈。可后来兵荒马乱的,不是兵匪就是山贼的,客栈都只好歇业了,也就近来稍稍太平点,走动的客商多了些,才有了这茶铺。这茶铺就是附近村子的农家人开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茶铺主要也只是为了方便来往的路人能有地方歇脚,做的吃食也都是一些粗糙干粮,比不得那些大客栈的,还请姑娘要多担待一些了。这些已经算是好的了,这薄饼算是细粮了。”
烈焰点点头,轻轻抿了口茶道:“农家自有农家的特色,我能吃,你放心。不过,听你这么说,似乎你对这里很熟悉。”
沉鱼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小园里面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由我亲自到扬州城或江都去采买的,经常要经过这里,所以比较了解。”说完也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眼睛看似无意的四面扫视了一便,眼中满是警惕,反倒是烈焰没那般警觉性,点了点头便只顾着低头喝茶。
通往扬州方向的官道上,一辆豪华马车快速来到茶铺,然后在茶铺前停了下来。凉棚下喝茶吃东西的客人都只看了一眼停下的马车便又都继续低头喝茶。马车里面出来一个相貌端正俊朗的年轻人。年轻人看了看这四周,也就只有这一家茶铺在营业,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莫问。”马车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到了?”
莫问轻轻拨开了一点车帘,对着里面道:“回禀公子,还是只有这家茶铺在营业,公子是否要出来吃些东西?”
“不了,你去买些干粮,顺便给我加满茶便可。”说完顺手将一个银色的茶壶递了出来。
“是,公子。”莫问接过茶壶便向茶铺走去,他边走边淡淡扫视了一边凉棚下的食客,无意中看到了一抹亮眼的鲜红色,他的视线被抹这红色拉住,他疑惑地盯着那个方向,可惜只能看到背影,那背影的旁边还有一个娇俏的身影正警惕地瞪着他。
“哟,这位公子是要吃点什么吗?”店小二的到来,将莫问的视线给扯了回来。
莫问愣了一下,道:“哦,给我包一些干粮,另外再给我打一壶茶,快点。”
小二接过茶壶,笑着道:“好嘞,公子您里面等着,小的这就给您去准备。”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莫问便跟着小二进去茶铺里面了。
“你看什么?”烈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问沉鱼道,似乎看见有个人走进了茶铺里面。
“啊?”沉鱼愣了一下,“哦,没什么,刚才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人好像在看咱们。”
“马车上的人?”那马车到这的时候,烈焰并没心思去看,听沉鱼这么一说,她侧头看了看远处的马车,很眼熟的感觉,心中很疑惑。
“姑娘,”沉鱼试探着问道:“是姑娘熟识的人吗?”
“不知道。”烈焰也疑惑地看着沉鱼,摇摇头道:“只是看着有些眼熟而已,或许是我没想起来吧!”
“那姑娘要不要去问问?或许能帮你找回没想起的记忆呢!”沉鱼几乎就要起身去问。
“不用了。”烈焰又摇摇头,脸上似乎带着苦笑:“万一是仇人呢?赶紧吃东西吧,吃完就赶路。”
“哦,是,姑娘。”沉鱼讪讪地坐下,看看沉默不语的烈焰,又回头望了一眼马车后便接着吃东西。
“客官,您慢走。”店小二笑着将莫问送了出来,莫问手里拿着茶壶和一大包干粮快速往马车走去,走时再次扫视了一边凉棚下的食客,发现那抹红色已然不见了,空空的桌子上只剩几个空碗和一些铜钱,他便加快脚步向马车走去。
刚走进马车,莫问打算往里探头说话,却看到夜清风斜歪在车里的软枕上睡着了,转念一想,也许自己是想多了,便摇摇头,小声对着马车夫道:“慢点赶车,公子睡着了,小心惊醒了他。”
“是。”马车夫点点头,然后扬鞭轻轻触了触马匹,轻声驾车:“驾,驾。”
当年初登皇位的杨广为了能方便他御驾出巡时,展现他的威严,将这些重要的官道都进行了加宽加固,即便经历了数年的战乱,这些官道的路基也还稳固,所以马车走在这路上,马车里面也还是很舒适的。夜清风的豪华马车就在这官道上慢悠悠地向江都行去,莫问的心中是那挥之不去的红色身影,疑惑着会不会那身影就是玉玲珑曾私下跟他说起过的烈焰?可现在夜清风现在睡着了,他也不敢问,只好等夜清风醒来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