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雪夜’?”贾屈杨眯着眼坐在书案之后,成竹正跪在地上。
“是,父亲。孩儿无意中听到了修天和宇文化及的谈话,说是绣花宫在扬州的探子来报,有人吹奏出了完整的‘雪夜’,孩儿觉得此事蹊跷,所以赶来禀告父亲。”成竹恭敬地回答道。
“他们可还有说其它什么?”
“好像说,夜家余孽要出来作乱,说要找到那人,然后拿到完整的曲谱。其它倒没说什么要紧的!”
“当年我让你怂恿杨广灭明月山庄,一来为杨广树敌,二来,除此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拿到‘雪夜’的曲谱。谁知。。。”贾曲杨的眼中满是遗憾与怒意。
“是孩儿的失误。没想到那曲谱被分成了两本,第二本却被毁了!只是,父亲,孩儿一直不明白,那曲谱到底有何作用?为何要完成您的宏愿就必须要有寒冰烈焰珠和那曲谱?”成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贾曲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成竹,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些,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的。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伟业只会由你继承。有些事情,你无须知道。我做的这一切,不止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你,为你的后代。”
“是,孩儿遵命,孩儿多嘴,请父亲责罚。”成竹的脸都几乎贴到了地上,声音中透着惶恐。
贾曲杨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歉意,绝对没错,但他还是语气僵硬地开口了,“辛苦你了,你回去吧,有事再来禀报。”
“是,父亲!孩儿告退!”成竹行礼后起来转身往外走。
贾曲杨见成竹转身离开,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似乎不愿开口,眼看成竹就要出门了,他小声唤了一句:“竹儿!”
成竹听到贾曲杨的声音,顿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却是实实在在传在耳中的,他忽然就觉得紧张,不是平时见到自己父亲时的那种惶恐敬畏的紧张,而是有些许的兴奋。他马上转过身,看了一眼书案后的贾曲杨,他看到平日威严阴沉的父亲此刻却有些无措,他拱手道:“是,父亲,还有什么要吩咐孩儿的?”
贾曲杨依然眉头紧锁,或许,他有千言万语要对自己的孩子说,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和无奈,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成竹,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张写满字的纸来,然后看也不看成竹,只看着纸张淡淡地说道:“自己,小心。”说完便不再多言。
“是,孩儿知道,父亲也多多保重,孩儿先走了!”
“嗯,去吧!”贾曲杨依然看着纸张,只随意点了点头。成竹行礼毕,转身就走了。听到关门声,贾曲杨放下了手中的纸张,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眼中充满了心痛和仇恨,他手一紧,纸张被他揉成一团,他低沉地恨声道:“杨广,你害得我不能享父子天伦之乐,你害得我要隐姓埋名夹着尾巴做人,你害得我的孩子去认贼作父,你若不死,天理何在?我必定要杀你,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此刻,他眼中的恨意如熊熊烈火般浓烈,似乎要将一切吞灭。
成竹走在密林中的小路上,心中翻江倒海般。从小,他的眼中就只有父亲的阴郁和严厉,从没见过父亲笑,更没得到过父亲的关心,每日有的只是不停地残酷训练,不停地练武,也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面前更是提也不能提母亲,父亲稍有不满,便是一顿毒打和更残酷的训练。虽然他很痛苦,但他能感受到父亲心中更痛苦,所以他从来都没恨过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身上到底与杨广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但他知道,那仇和恨必定是不能饶恕的,因此他一直都致力于扰乱杨广的朝廷和天下。今日忽然得到父亲的那么一句关心,心中五味杂陈,他从父亲眼睛中流露出的那一瞬间的眼神,便能完全感受到父亲对他的亲情,便能完全感觉父亲心中的无奈和对他的不忍,他心中想到父亲始终是关心他的,他们虽不幸,但万幸还有父子之间可以相依为命。
“谁!”成竹忽然转身环视四周,刚才想得太入神,有人跟踪竟然也全然不觉,可查看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心道:“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摇摇头,又继续往前赶路。
等成竹走远,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了,竟然是浩尘。他们是师兄弟,怎么还要躲躲藏藏地跟踪?他将手中合起的折扇在另一手掌上轻轻地敲着,望着成竹离开的方向,眉头皱了皱。
“凌公子。。。凌公子,你醒醒,醒醒。。。”银驹单扶起躺倒在地上的凌沧海,一边摇晃一边喊他,见他没反应,这不像是睡着的样子,心知应该不是睡着这么简单,于是将他又放回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屏住呼吸用嘴将瓶子上的小塞子打开,然后将瓶口放在了凌沧海鼻子边。
“咳。。。咳咳。。。”凌沧海咳嗽了几声,几乎跳着坐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么臭,咳咳。。。”凌沧海一边大叫,一边咳嗽。
“凌公子,你怎么在这走廊上躺着呢?出什么事了?”
“我是。。。我。。。”凌沧海想要回答银驹,听到问自己为什么躺这,他看着银驹,然后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反问银驹道:“焰儿呢?烈焰呢?你又没有看见烈焰?”
“啊?小姐出事了?是不是有人对小姐不利?”银驹听凌沧海忽然这么问,马上以为是烈焰受到攻击,表现得比凌沧海更着急。
“哎呀。。。以后再跟你解释,赶紧找人。”凌沧海跳将起来,也不跟银驹多说,提腿就打算走。刚走两步忽然又折了回来,抓着银驹道:“你家公子呢?在哪?”
“在客房。”
“客房。”凌沧海重复了一句,忽然就听到了楼上客房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望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心知不妙,焦声道:“不好。”说完便丢下银驹就快速向他们所住的客房走去。银驹也觉得事情不妙,赶紧追了上去。
客房在客栈的二楼,激烈的打斗声引得客栈中不多不少的客人都从通向楼上的楼梯口张望。忽然,“咻”的一声,一根金针穿透木窗直钉在了楼梯旁的木柱上,挨着木柱子探头张望的一中年人吓得傻了,那金针在离他不过寸远的地方擦身而过,眼前尤能看清与金针相连的红色细线,不待他反应,又听得“咻”的一声,金针被抽了回去,那人这才傻傻地摸了下额头的冷汗,木木地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嚎声道:“绣花宫重出武林了!”说完死命往外挤。很多人都看到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也都纷纷向客栈外跑去。
“你听我说,我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我可以解释的!”刘紫炎躲过烈焰的数招之后,趁着烈焰停顿的间歇大声说道。
“你为什么不出手?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别以为你不出手我便会感激,接招吧!”烈焰说完,藏在袖中的金针与刀切不断、力系千钧的血蚕丝相连着,被不断灌注内力攻向刘紫炎又被收回后再次攻了出去,看烈焰的招式,当真是招招致命。
“哎,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借过。。。不好意思,借过!”凌沧海左一推右一挡地在人群中往前挤,现在他急切地想要去控制楼上的局势,只是心中纳闷,“焰儿怎么会要杀个大夫呢?难道。。。难道她知道了刘紫炎是她亲哥?”
“让一下,赶紧让一下!”银驹跟在凌沧海身后,在人群中向前挤。
刘紫炎不断躲避烈焰的攻势,却丝毫没有要反击的意思。这两日,他本为了以医者的身份暂时跟在烈焰身边而苦读医书、狠学医术,正在客房中研读《神农本草经》的时候,烈焰却突然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发起了攻击。此刻,他一边躲避烈焰不断发出的想要取他性命的金针,一边对烈焰道:“烈焰姑娘,在下没别的意思,在下不过是只有医者仁心,想要帮你一下而已,你。。。你。。。”
“哼!”烈焰忽然停下了攻击,将发出的金针用力一抽,全都收回了袖中,看着此刻已躲到了房梁上的刘紫炎道:“医者仁心?你,刘紫炎,是我的仇人!”说完,起势又要攻击刘紫炎。
“啊。。。真知道了!”凌沧海终于挤过人群,来到了楼上,刚走到走廊上,便听见烈焰说出了“刘紫炎”的名字,心中有些震惊,明明掩藏得很好的。为了刘紫炎不被烈焰看出其眼眸的颜色,他甚至找到人称“不救先生”的怪老头名医,动用自己师傅的身份,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去换得了一副黑瞳软膜给刘紫炎带上,使他的眼眸颜色看起来像普通人一样。实在想不通,烈焰时怎么知道真相的?
“小姐怎么了?啊?快去救人啊!”银驹好不容易挤了过来,看见凌沧海傻站住了,便拉着他去救人。
“不行!”凌沧海拦住了银驹:“你不能去,焰儿认出刘紫炎了,焰儿现在要杀他,你若是去了,焰儿会把你一并杀了的!”
“那。。。那怎么办?”
“你在这等着,我去!”说完马上向客房内冲了进去。
“你既然知道我是刘紫炎,那你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哎呀。。。”刘紫炎又在奋力躲避烈焰一波又一波的金针。
“我的身份就是绣花宫少主,我是烈焰。”烈焰一边回复刘紫炎,另一边对刘紫炎的攻击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等等,你等等!”刘紫炎似乎在哀求一般要烈焰停下攻击,“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番?”
烈焰暂时停了下来,脸上是轻蔑的笑:“哼,哈哈。。。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倒要看看,你眼里,我是何身份,你说吧!”
“你不是什么烈焰,你叫刘紫焰,你是我妹妹,咱们是血脉至亲啊。我知道,母亲姓烈,所以你是随母姓,我能明白你必定是为了躲避仇家或不必要地麻烦,可你身上留着刘氏的血,你能否定吗?你姓刘,你是刘家的人。”刘紫炎已经跳到了床顶上,看着站在房中的烈焰不停地解说。
“闭嘴,我不是你们刘家的人,刘紫焰在十五岁知道母亲死去的真相之后,她也就死了,烈焰却活着,为母亲报仇。”烈焰听到刘紫炎说她是刘姓,勃然大怒,显然,她在极力否定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都不知道真相,你说的真相是什么?为何我成了你的仇人?家族遭难之时,我才四岁,你也才一岁,你就没有怀疑过别有用心的人是否在利用你?母亲曾被绣花宫除名,被她师傅逐出师门,你又怎么知道绣花宫收养你是何居心?”刘紫炎连续问出了这一串疑问,然而,他却着实刺伤了烈焰,烈焰的记忆里就只有绣花宫,除了没有父母,她什么都没缺过,绣花宫给了她一切,绣花宫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神圣的,至高无上的,刘紫炎的话让她怒由心生。
“你放肆!”烈焰的眼中似乎闪着红光,发丝、衣裙飘舞,如发狂一般。她居然催动体内的寒冰珠蕴含的内力,借助身体里的另外的寒性内力,同时将所有力量积聚双掌,酝酿着要对刘紫炎发起更强的进攻。
“你否认也没用,你。。。啊。。。哎呀。。。”刘紫炎一声惨叫,只听得“轰”的一声,床塌了,刘紫炎忽的没了支持点,也不能借力躲避烈焰,身体直扑向地上。烈焰借此机会,将双掌积聚的内力裹挟着三支金针飞向了痛苦倒地的刘紫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