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任家庄之战(下)
杨渥见士兵们的士气逐渐恢复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沿着土围墙向外面望去,只见围墙外面遍地都是积尸,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不过看上去敌人的尸体似乎更多一些。
“看来朱思勍他们的奋勇抵抗给敌人造成了巨大伤亡,现在敌军经过这么久的猛攻,一定也在动摇中。”想到这,杨渥对他先前的布置所报的希望又大了几分。
实际上此时外面的敌军已经只有两千三百多人了。在先前的战斗中,除了渡河潜伏进庄子制造混乱的一百人都死在了营地里面外,在庄子前的小路上,升州军又损失了近六百人。
之所以损失这么大,一方面是道路狭窄,升州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根本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面对对方用土墙围城的防线,他们只能靠人命去填。另一方面,升州军在战斗力上毕竟比不上杨渥手下的精锐,加上朱思勍拼死抵抗,手下士兵也各个奋勇杀敌,结果给升州军造成了重大的损失,损失的兵力人数竟然是对方的一倍还多。
颜建此刻正黑着脸站在雨中督战,他真的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夜袭战竟然会变成如今的强攻战。
一开始,他们因为有刘德全这个内应在,所以提前知道了各处暗哨的位置。在一番精心策划后,他们成功的将暗哨都清除掉了。此时在刘德全接应下成功渡河潜伏进去的那一百人已经在庄子里面制造混乱,庄子里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即便他站在庄子外面也能清晰的听到。
然而事情的顺利到此为止,在他们开始正面进攻时,他们很快就遇到了激烈的抵抗。
当时朱思勍正好带着数十人在四处巡查,听到庄子内的混乱后立刻就警觉起来,随后就与来袭的升州军战成一团。他们人数虽然少,但仗着地利,一开始竟然牢牢的抵挡住了敌军,甚至还反过来向敌人发起冲击。直到后来颜建亲自到第一线督战时才完全落在下风。
颜建此刻脸色一片铁青,他亲自挥刀,连续砍了几个厢指挥的脑袋,又向士兵许下重重赏格,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军心,他准备在稍加休息后再对敌人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弟兄们,敌人人数远远不如我们,而且很多都有伤在身,在连续奋战了这么久后,他们早就坚持不住了,唯一所依靠的,不过是那堵土围墙而已。只要咱们再加把劲,一定能够攻破这堵围墙,到时候,敌人就只能任由我们宰割了。”
“弟兄们,你们知道杨渥吗?此人就是吴王的长子,他此刻就在前面庄子里面。这个人骄奢淫逸,即便是在军营里面也随身带着几十个美女,各个都水灵灵的,温柔可人。只要杀进去,那些美女都是你们的了。”
“除了美女以外,那杨渥还带来了大量的财物。你们或许疑惑那些财物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你们,那都是杨渥从我们升州百姓手中抢来的。我们升州的父老乡亲们,平日里省吃俭用积累下来的财物,都被他给抢走了。这样的人,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不得不说颜建此人很有些急智,在对杨渥一番抹黑后,他成功的激起了升州军的同仇敌忾之心,加上又有美女财物的诱惑,一时间众多士兵纷纷给自己振作起来,准备一鼓作气杀进庄子。
听着外面颜建的嗓音,杨渥失笑不已,心中想到,“还几十个美女,真要带那么多美女在营中,只怕我早就累死了。”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又想到了那一抹倩影,不禁一阵失神。
“梦洁,你还好吗?今天晚上,或许我就要死了,到时候天人两隔,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我吧?然后又过不了多久,或许你就会嫁给某个公子,然后平平淡淡的相夫教子?”杨渥有些沉默,虽然他先前想出了一个计谋,让范遇去实施,但到底能不能成功,他心里也没有底。若是失败了,他们真的有可能坚持不到援军的到来,那时候就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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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的广陵,周梦洁正在做着一场梦。
她梦见有一天,她穿着青绿色的礼服,套上宽大的广袖上衣,戴着金翠花钿,头顶盖着红色头巾,正在与她的良人礼拜天地,之后又相互对拜。在拜下去的一瞬间,她透过头巾的缝隙,看到了她的良人的模样,面如傅粉,相貌堂堂,正是前几日见到的那位杨公子的模样。这让她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水面鸳鸯同戏水,心头伉俪互交心。雀屏射目奇男幸,绣幕牵丝淑女缘。”在梦中,她听着杨渥饱含深情的对她吟诗,欢喜得有些手足无措。
随后,她又梦见她和她的良人一起进入洞房,共度**。那羞人的一幕幕,让她脸色潮红,香汗淋漓。
然而第二天她醒来时,却发现身旁的良人不见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惨白的脸,虽然依稀还是杨渥的样子,但浑身上下看不到半点生气。
“啊!”周梦洁惊呼一声,坐起身来。
“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靥着了?”就在外面的小床上休息的屏儿也惊醒过来,赶紧起身问道。
周梦洁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没,没什么。”她慌忙答道。
屏儿披上一件外衣,匆匆进来瞧她,只见她脸上尽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汗湿了,赶紧出去取了毛巾打湿了,给她擦汗。
过了许久,周梦洁渐渐平静下来,她打发屏儿出去,重新躺下来,静静的回想着心事。
今天白天时,杨静来她这里玩,除了向她炫耀她弟弟最新作的那些诗词外,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杨渥随着李神福将军去平定升州的叛乱了。
这个消息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她曾经听父亲说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任你身份何等高贵,到了战场上都可能会出现意外。所以她有些担心杨渥会不会出事。
“哼,怎么会梦见这个家伙?”她暗自羞恼道,又想起之前梦中那羞人的一幕幕,一时间只感到脸颊一阵阵发烧,“真是羞死人了。”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个人的身影,怎么都睡不着。
正所谓“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雨云深绣户,未便谐衷素。宴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
回到杨渥这里,颜建在一番鼓舞打气后,又休息了一段时间,等士兵们的体力都恢复了,这才重新调整,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天上的雨还是哗哗的下个不停,似乎无休无止一般。
在这种天气下,弓弩箭矢的用处也不大,虽然不停的朝着对方发射出去,但中箭倒下的却寥寥无几,接下来就是血淋淋的短兵相接。
有个士兵挥刀砍断了一个敌方士兵的脖子,但他还来不及庆祝,便被从后面捅过来的长枪给捅了个穿,顿时扑倒在地。
另一个士兵刚刚架住了敌人挥砍过来的大刀,但面对旁边一人刺过来的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终含恨而亡。
……
这一幕幕在纷纷泼下的雨水中,不断上演。
杨渥也亲自上阵杀敌了,他手中的腰刀已经记不清砍死了多少人了,只知道自己的双臂已经没多少力气了,而周围的敌人却依然那么多。
他刚才多次遇到险情,好在周围还有不少忠心的侍卫,在关键时候总是有人帮他挡下敌人。因此直到现在,他身上居然奇迹般的没有一处伤痕。
“范遇他们怎么还没行动,再不动手,只怕就真的败了。”杨渥心中焦急,时不时的向升州军的后方望去。
原来,先前他派遣刁彦能去求援时,见刁彦能似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就突围出去了,于是他便判断敌人留在河对岸的人并不多,甚至有可能并未在河对岸留下人手。他想起升州军派人渡河潜伏进他的营地的行动,顿时心生一计,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他让范遇带领麾下的数十人,悄悄渡河,准备绕到升州军的后面去袭击他们。
这个计策乃是行险,敌人至少有上千人,而范遇只带数十人去,要想成功就必须把握机会,突然发动,才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此刻的范遇正带着几人隐藏在草丛之中,慢慢向颜建潜伏过去。
“近点,还要再近一点。”他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之前他们毫无阻碍的渡河了,并没有敌军留在河对岸。于是他带人迅速绕到升州军后面,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与颜建的位置之间刚好有一个空挡,可以悄悄的潜伏过去。于是范遇当机立断,让其他人就地埋伏下来,自己则带着几个擅射的好手,一人带一张弓,向颜建摸去。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好好把握。只要成功将颜建射杀了,甚至只要将他射伤,那么我军就可以乘机发动进攻,到时候就有机会获胜了。”他望着不远处站着的那个黑甲武将,暗自想着。
在这个距离上,如果是平时天气正常,他有十分的把握能射穿颜建的脖子;但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他却却没多大的把握。
正当他努力向前爬的时候,他们被一个升州军的军官发现了。
“什么人?干嘛趴在地上装死,还不起来战斗!”那军官显然把他们几人当成了胆小的士兵。
“就是现在!”范遇大喝一声,站起身来。其他几人也一起站起来,拉弓搭箭,一起向颜建射去。
“将军小心!”那个升州军的军官这才反应过来,大惊之下赶紧示警,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噗”的一声,颜建难以置信的捂着脖子,随即又有几根箭矢射中他的胸口,颜建只感到全身渐渐无力,缓缓倒下。周围升州军士兵顿时一阵骚乱。
范遇大喜,立刻大声呼道,“颜建死了,大伙儿一起冲!”远处埋伏下来的数十个士兵也纷纷站起身来向升州军冲去,升州军顿时开始混乱起来。
围墙内,早就等得焦虑不已的杨渥见到升州军的背后一阵骚乱,顿时知道是范遇他们开始进攻了。
“兄弟们,咱们的援军来了。李神福将军之前准备好的援军来了!咱们一起冲出去接应他们。”杨渥大声呼道。
众人士气大振,纷纷应诺,一时间杀得敌军纷纷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