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广德城外,宣州军大营中。
田覠神情疲惫,背着双手在大帐内走来走去,高瘦的身躯在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射下,显得落寞而冷寂。
案几上,斥候打探来的最新消息并排放着。
这些消息中,最让他在意的有两个,一个是杨渥率领的淮南骑兵已经彻底击败了郭师从部,而从宣州派出去接应郭师从的张嘉胜部也投降了敌军。这个消息意味着他指望的芜湖援军永远也到不了了。
不过相比于这个消息,另一个刚刚收到的消息却更让他震惊,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润州,他的那位老伙计安仁义以及他的新盟友张灏二人镇守的润州,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被王茂章率领的淮南军给攻破了。
斥候打探的消息中说,淮南军使用了妖法,仿佛引动了天怒一般,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润州的城墙轰然倒塌了,猝不及防的守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坏了,没人敢于抵抗淮南军的进攻。仅仅一天时间,润州就被彻底占领了。
安仁义、张灏二人是死是活他已经不再关心了,他所关心的是淮南到底用了什么武器使得城墙倒塌的。妖法?他可一点都不相信。不过淮南军既然能够使得润州的城墙突然倒塌,也一定有办法让宣州的城墙倒塌,这才是他感到担忧的地方。
除了淮南的“妖法”外,另一个让他不安的地方就是,王茂章既然攻破了润州,也就是说他麾下的淮南军随时都可以南下与杨渥汇合了。
如今的广德城外,田覠一方在兵力上还能占据一点优势,但如果田覠不能尽快击败对手的话,等到王茂章南下,他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如今情况紧急,如何才能在王茂章南下之前击败杨渥?如何才能在击败杨渥的同时还尽量减少损失,使得他还有余力对付即将到来的王茂章?
为了这两个问题田覠已经在营帐了思考了整整一天了,此时他脸色发黑,双腿乏力,整个人仿佛在云端里飘一样,不知如何应对。
他很想立即带兵回守宣州,将希望寄托在敌军的秘密武器已经用完之上,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淮南军的秘密武器已经用完,但所谓久守必失,一心坚守宣州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所以他必须战斗,必须尽快击败杨渥!
田覠思考良久,始终没有想到一举破敌的好办法,最后还是决定给杨渥写一信,让信使连夜带去。
田覠本来与杨行密约为兄弟,算是杨渥的叔父,但在信中,他不惜放低姿态,对他屡次以寡击众却连战连胜的战绩表示敬佩,自承有所不如。后面提起说如今双方兵力接近,邀请杨渥来日决一死战。
“不知道杨渥会不会接下挑战书?若是本帅肯定不会接受,必然是一心坚守等待王茂章的援兵到达。不过还好杨渥回来了,如今淮南军肯定是由他指挥,若是台濛指挥,那个老家伙一定不会接受战书。但杨渥却有可能,这段时间他连战连胜,年轻人难免会有些傲气,应该会接受本帅的挑战吧?或许这也是本帅在王茂章赶来之前击败淮南军的唯一希望了!”田覠暗自想着。
对面,淮南军大营中。
杨渥是今天上午赶到军中的。这些天台濛率领的淮南军与田覠的宣州军交战多次,双方各有胜负。当杨渥赶回来时正巧双方在交战,侯瓒率领骑兵发起突袭打了田覠个措手不及,不过淮南军的骑兵毕竟远道而来,疲惫不堪,虽然取胜但实际获得的战果并不算大。
此时,杨渥与台濛正在商议接下来的军情,忽然有田覠的使者前来,呈上一封田覠的亲笔信。
杨渥询问信使一番,又打开田覠的书信观看,这才笑着对信使道:“本将还以为田使君派你来是何目的,原来是让你来送挑战书的。你这便回去告诉田使君,就说战书本将收下了,就如他所愿,明日一早决一死战便是。”
“世子万万不要中了田覠的奸计,如今战与不战的主动权在我,王将军已经攻克了润州,只要等到他率军南下咱们再与田覠交战,那时取胜把握更大啊。”台濛大惊,连忙劝阻道。
他从杨渥那里要来田覠的信,看过后却更加反对起来,说如今交战胜败难定,甚至田覠取胜的机会更大,劝杨渥不要答应田覠的战书。
“台将军所言有理,还请世子不要答应田覠的战书!”
“不错,咱们只要坚守营寨不出,等王将军率军与我等汇合后,三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足以一举击败田覠。世子何必在这个时候与田覠交战?”
其他将领像米志诚等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既然田覠要战那便和他战就是,但听了台濛的话也纷纷醒悟,出言劝阻。
杨渥看了信使一眼,笑着说道:“诸位放心就是,本将自从入军中为将以来,哪一次不是以寡敌众击败敌军?郭师从和张嘉胜二人有兵八千人,本将都只用了一千骑兵就彻底消灭了。如今本将有一万六千大军,田覠也不过一万七千人,便是明日决战也定能一举击败他。诸将何必担忧?”
“世子怎能用郭师从、张嘉胜之辈与田覠想比,郭师从不过是个无能的废物,田覠却是征战多年的宿将,世子万万不可轻敌!”台濛等将领大惊,还要劝阻杨渥。
杨渥也却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喝道:“诸位休要多言,本将才是主帅,在这里本将说了算,诸将必须听从本将的命令。本将已经决定明日决战,再有多言者必当严惩!”
经过这段时间的征战,杨渥在军中的威严越来越重,平日里说话和和气气的时候还不见得,但此时一严厉起来诸将顿时感受到了他的威势,不由暗自心惊,当即不敢多言。
但众将脸上都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平时一向足智多谋的杨渥为什么这一次却如此蛮横独断起来,各个脸上都有些忧虑,觉得杨渥可能是屡战屡胜而骄傲了。
“唉,世子如此天人一般的人物,自从领兵以来未尝一败,到底还是有了轻敌之心。或许明天交战让他尝尝败仗能让他的傲气消减一些,只希望明日一战损失不要太大才好。”
杨渥不管众将的想法,当即写了一封回信让田覠的信使带回去,约定了明日决战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