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最黑暗的时候，菜市场里面最热闹。
灯光下的人头攒动与大促销时的超市一般拥挤，各种小推车、三轮车磕磕碰碰你来我往，全无秩序。
垄断相当部分运输、卸载、批发、分送生意的菜霸们，却并不擅长梳理如此混乱的秩序，除了肉铺那边有柜台的硬性隔离，这边是一如既往的乱糟糟。
所以，也就没谁会去注意两个游走在人群中的幽灵。
又一辆拆掉了后座的面包车装满，黄毛司机揉搓着通宵喝酒打牌整出来的熊猫眼，随意与管事儿的挥挥手，拉开门坐上驾驶位，发动起来一脚油门冲出去，并冲着被吓一跳险些给撞到的小贩一通筹码。
“草，净特么耽误工夫，不知道宝爷的时间十分宝贵吗？”
黄毛司机朝着小贩仓皇离开的背影粹一口痰，再次加速奔出门去，他并没有注意到前面连续几盏路灯都坏掉，黑黢黢的很考验视力。
要过拐角进入外环路快车道了，黄毛很自觉的稍稍放慢一点，并注意观察两边。别误会，人家并非是遵循交通规则，也不怕这个点儿有人查酒驾，而是担心被同样开夜车疲劳驾驶的大货车给怼死。
天都市的外环路事故率是出名的，每年都至少有几十辆电动车在凌晨或晚上被进程的大货车撞碎。他这种私自改装的小面包，磕磕碰碰直接要命。
再是不上台面的混混，也一样懂得珍惜生命啊。
还好，这几天全市内外盘查的严密，许多渣土车、仝车、建筑材料运输车都暂停运营，外环路上少有的安宁平静。
“哎，要天天儿都这么顺当就好喽。”黄毛遗憾的叹气，他从来没考虑过人家也是要干活吃饭的，哪能光舒坦了他一个啊。
左转就要结束了，蓦地灯光里窜出一道人影，脸上灰不溜秋的，冲他呲牙一笑。
“我曹！”
黄毛又是一个急刹车，改装面包尖叫着猛然顿住，那人正好扑在车头上，歪着脑袋好像被撞了一样。
“特么的，碰瓷儿碰到老子头上，你他娘的就没打听过我赵哥的名号？找死！”
黄毛火大，嘭的拉开车门一脚下去，冷不丁后脑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来了一下，脑袋一晕直接昏死过去。
李猫幽灵般冒出来，单手拎着黄毛的领子拉开后门扔进去，然后上了驾驶座继续开动。
陈锋从右侧利索的跳上来，扭头看了一眼后头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问：“这些东西怎么办？”
李猫目光看着后视镜，随口道：“当然帮他送出去。”
啊，这是要客串菜贩子啊！
李猫抬手压了压帽子，不满的嘟囔：“你这么大人还不会开车，真是麻烦啊，谁看见我这样的美少女当司机，都会特别注意的，很容易暴露目标。”
美少女司机……
陈锋嘴角抽抽，很想提醒她照着镜子看看自己那张脸，整个儿弄得跟麻皮一样坑洼不平，刚才要是她突然窜出来，估计能把那黄毛吓出心理阴影。
不过嘛……李猫居然很自然的发傲娇，这变化还是可喜的。
他重重的点下头：“嗯，回头我就找老司机教教，应该不是啥大问题。”
自信来源于自身的强大。他现在对于身体的掌握已经超过基础的筋骨皮肉层次，开始往更深的气血延伸，放在国术里面就是暗劲的层面，学开车不敢说一遍就会，一天学会应该没太大问题。
经验之类，可以慢慢积累，反应速度和冷静处置突发事件，普通人根本没得比。
李猫哼道：“别回头，现在就看着我的动作，尽快学！还指望我天天给你当司机啊！”
“好好，听你的。”陈锋从善如流。
别说，李猫的驾驶技术真不一般，把个小面包调理的行云流水似的灵巧穿梭，上外环高架直奔市区，下去过路口红绿灯的经停起止都举重若轻，没有丝毫顿挫僵硬，若是车况再好一点，在前头竖一个硬币估计都不会倒下。
看着街边鳞次栉比的大楼，陈锋好奇的问：“咱们要去什么地方？”
李猫道：“梦里水乡洗浴中心，先解决一部分麻烦，顺便拉一帮免费的壮丁。”
她没仔细介绍自己的行动计划，陈锋也不多问，反正该打就打，没啥可顾忌的。
面包车没用多久就在洗浴中心的后门巷子里停下，李猫熟门熟路的去按了门铃，却把陈锋塞到摄像头底下。
陈锋抬头冲闪烁信号的镜头僵硬的呲牙一笑，没多久就听里头有人嘟囔：“怎么又换人，这不诚心添乱吗？”
话是这么说，对方依旧给开了铁门，冲着陈锋这张陌生脸孔叮嘱一句：“老实跟着啊，别乱窜乱看，没你好事儿，知道吗？”
“知道知道，来的时候宝哥都特别提醒了。”
他耳朵够尖，那黄毛自言自语的内容都听的清楚。
随口报出名字来，门卫果然没有怀疑，又接过陈锋塞来的一包烟，凭手感就知道是20块以上的软包，满意的点点头，看也不看的摆摆手：“把东西弄进来吧。”
货物就是车上的瓜果蔬菜。
这家梦里水乡洗浴中心有过夜服务，也提供瓜果饮料和酒水盒饭。许多人泡澡时喜欢补充点水分，洗好了往松软沙发椅中躺下，一边享受捏脚按摩，看着液晶屏幕的视频或浏览网页，榨好的果汁、冰镇的啤酒，切开的水果等等呈上来，困了就睡一觉，凑合到天亮再离开。
很多出差的人不想住宾馆酒店，就到这种地方过夜，舒坦安逸还能报销。
凌晨五点钟以后，一些客人开始离开，需要补充的基本物资就要抓紧时间转运进来，不然上午大家都休班，谁有工夫伺候。
几天的全城封锁，对生意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客人来的少，货源供应也短缺。
当然执勤看门的这些人就无所谓，乐得消停几天，只要少不了自己的好处，谁管别的。
陈锋从后边搬了一箱水果，五六十斤的分量对他而言轻若无物，稳稳当当的跟着对方走进去，七扭八拐的一直来到厨房仓库，顺道把沿途的监控和里面人员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空气耳塞中传来李猫的声音：“我进来了，你送完了东西，自己把车倒出去，随便找地方扔下，等信号再回来。”
陈锋咧咧嘴，这么干真的行？自己也就才看了一路的驾驶啊，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呐！
好吧，干就干，反正不是自己的车，撞烂了拉倒。
他来回五六趟，把东西都搬完了，拿到门卫给的收据，好声好气的打招呼走人。
上了车，手摸着方向盘，他顿时发觉动作有点僵硬，不知道怎么摆合适。
脑子里回想着李猫的动作，还有看过的诸多影视剧里飙车的情景，笨拙的打火启动，一松离合猛地往前冲去，他赶紧一脚刹住，才想起来没挂倒挡，赶紧改正。
好不容易摸索个大概，一顿一顿把车倒出了巷子，门卫从后头看到，直接笑疯了：“你特么两把刀的水平，也敢开出来送货，真不怕死在半道上！”
幸亏这个点路上没什么人，出租车很少，环卫工人也才开工，任凭陈锋在路上跟喝醉了似的东倒西歪的乱开。不过他如今的自控能力的确牛叉，迅速的理顺了动作，试着加速直行，居然也能保持大概的直线开走。
连过两个红路灯，他找了个车尾一头拱进去，歪歪斜斜的咣当顶在马路牙子上，车头瘪进去一块。
不管，熄火拔钥匙下来，又拎着昏迷的黄毛往岔路口走了百十米，随手往垃圾桶边上一扔，再给他头上浇了小瓶儿牛二，拍拍巴掌扬长而去。
随后，陈锋顺着路灯阴影快步往洗浴中心来，在巷子口外发出信号，李猫回应：“监控关了，你直接上三楼。”
抬头看，三楼后窗户中，有一扇后边闪过画圈的红光。
陈锋无声一笑，纵身跳起两米多高，脚尖在突出的水泥缝上一点，手抓二楼阳台和窗户棱子再使劲，蹭蹭到了三楼。
那窗户已经从里头拉开，铝合金网的边缘铆钉以激光切断，陈锋单手扯开掰弯到足够容纳自己的宽度，钻进去后反手拉回，李猫用根长钢钉别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异常。
两人默契的迅速转移到一间准备室里藏好，李猫摸出个老掉牙的诺基亚手机，快速敲出一行字发出去，随即整个捏碎。
陈锋看的有趣，不禁调侃道：“你这做派很有顶尖儿情报人员的范儿，跟人家职业杀手似的，看过照片必须烧，不烧不专业。你这是不碎不专业啊，跟007有一拼。”
李猫横他一眼，轻哼道：“德行！”
轻嗔薄怒，最是可人。
虽然脸上化着妆，陈锋似乎能看到底下真面容的娇俏神情，心里头美美滴。
“你那是给什么人发了通知？”
李猫点点头：“告诉他们，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