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孩子们有没有想我们?”小镇南坐在驾驶位,扭头看向正在照镜子化妆的果宝妈。
宝妈描着眼线,“那你在玩的时候有没有想他们?——哎呦,开慢点!”宝妈狠狠瞪了小镇南一眼,她的脸上划出一道黑色的长线。
宝妈抽出座位旁边的纸,擦拭着脸说道:“距离上次去看他们,都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迪恩和果宝怎么样了,有没有长胖。”
“以果宝的性格,长胖是肯定,不过迪恩应该没有,他一直都很挑食。”小镇南说。
宝妈瞥了一眼手机,“都一个小时了,什么时候能到啊。”
“快了快了,前面不远就是县城了。”小镇南回应。
车速缓缓停了下来,小镇南从车窗探出头看向前方,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城墙,不过中间却相隔不下数百辆汽车,有轿车、家庭suv、拉货的大卡车。
县城历史悠久,一条百年的老城墙守护全城百姓,虽然在现代没有什么作用,但也是县城的一道知名风景。
“前面堵车了。”小镇南对宝妈说。
“堵多少车?”宝妈问。
小镇南想了一下,“少说得有一百辆车。”
“那正好。”宝妈将座位调下,平躺着戴上眼罩,“我再睡会儿。昨晚睡太晚了,现在还困着呢。”
小镇南拿出手机,锁屏是一张全家福,迪恩站在他的身边,宝妈抱着年幼的小果宝。小镇南笑了笑,解锁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小镇北的手机号,久久注视。
“唉。”小镇南叹了口气,关上手机,看向长龙般的车流。
车流完全感觉不到有一丝流动,天气愈来愈热,每个等待的人都很焦躁。
究竟是等待的人更痛苦,还是被等待的人更痛苦?
……
“哥哥,我们,真的要走吗?”小果宝推开门,迪恩正在讲衣物装进行李箱中。“我舍不得北叔。”
迪恩放下衣物,注视着小果宝,小果宝的眼微微发红,看起来昨晚并没休息好。
“我们总要走,”迪恩说,“暑假总要结束的。”
“可我不想走,真的不想走。”小果宝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眼泪悄悄划过她的脸颊。
上午十点,到了昨晚父母打电话说到达的时间。迪恩双手提着行李箱,
轻轻地下楼,在楼梯拐角处,瞄了一眼北叔的房间。北叔房间的门关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两人来到小屋门口,坐在檐廊下,一旁的行李斜靠着墙。
迪恩和小果宝托着腮,看着敞开的大门,平日里这个时候,驾校已经有不少人来练车,院子里大山的呼喊声、汽车撞到墙的声音、车中人的惊呼声、北叔气冲冲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的臭骂声。
一切都听不到了,甚至一想到要离开北叔、离开驾校,迪恩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为什么大山也没有来呢?”小果宝问,“还有盖丝姐,他们不知道今天我们要走了吗?”
“我没告诉他们。”迪恩说道。
小果宝不解道:“你干嘛不告诉他们,都没有人来送送咱俩。”
迪恩张张口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小果宝猛地站起来跑向大门口。
迪恩忙喊道:“你干什么去?”
小果宝说道:“我去找盖丝姐和大山告个别,你要一起吗?”
迪恩摇摇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爸妈,万一他们来了,找不到咱俩,会着急的。你也要快点回来啊,去吧。”
……
“请问,大山在家吗?”小果宝问。
“大山?他不知道去哪玩了。”
“哦,好吧,再见。”
站在小盖丝家门口,小果宝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门。
“那个,请问盖丝姐在家吗,我找她有点事。”小果宝问。
“盖丝去找小百丽了。”
“哦,知道了,再见。”
……
北叔从一片黑暗的世界醒来,当他睁开眼,迎接他的仍是一片黑暗。屋子里没有亮灯,窗外比屋子里还要暗上三分。
“噢!该死,这是几点了?我怎么睡到现在?”北叔大喊起来,“迪恩!果宝!能不能帮你们看可怜的叔叔打开灯,现在他好像瞎了一样。”
喊完,北叔蜷缩在被子里,等待着光明。
一秒——两秒——三秒——
当时间过去了5分27秒的时候,北叔停止了数数,迪恩和小果宝并没有出现,屋子里变得更加黑暗。
北叔勉强摸着床站了起来,“拜托,我最讨厌黑暗了,从小就讨厌。我还讨厌该死的蚊子,像一只蜻蜓那么大。它们为什么不去追着一头牛?该死,谁在这儿放了一个瓶子,吓死我了!”
等到北叔摸索着来到开关处,他迫不及待地拍向墙。
“啊!”屋子里传来了杀猪般地惨叫,北叔一掌拍到了墙的钉子上。
不过伴随着惨叫,屋子亮起了灯。
北叔连忙闭上眼,那刺眼的灯光让他感觉头晕目眩。
“噢,我竟然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北叔看到墙上的挂钟,“迪恩和小果宝一定饿坏了。”北叔穿上花绿裤衩和上衣,戴上一顶夏威夷草帽,在镜子前扭动了几下。
“不如来一场夏夜烧烤,有人反对吗?”北叔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
“奇怪,人都去哪了?”北叔摸了摸胡子,“难道已经出去吃好吃的了?不可能,没有我,他们怎么会找到好吃的。”
北叔在驾校转遍了,仍然没有一个人影。
“好吧,臭小子,那我自己一个人吃。”他拨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
“一份烤全羊,送到小家驾校。什么?你们没有烤全羊!那你们有什么?我不要肯德基,有谁知道烤全羊的订餐电话吗?”
北叔坐在餐桌旁,桌上摆放着一道色泽焦黄的烤全羊,可北叔却没有一点食欲。
他想到当初也是同样的夜晚,他在院子里给迪恩和小果宝烤着全羊,大山来了。于是他给他们讲了一个之前他遇到的事情。
一个关于烤全羊的故事,尽管那故事是他瞎编的,但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他自己。这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的事情。
北叔经常爱说谎,不是吗?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会赞同这句话。事实上,北叔甚至自己都分辨不出他所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可接触过他,并不代表就了解他。北叔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了解他,他会这样一直孤独地生活着。
可是在今晚,在一只烤全羊面前,他真正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那可真不好受。”多年后北叔谈起往事,这样说道。